「若是在別人家,自能過得去。白家這位老太太可不成,老太太自己就有一筆帳,什麼時候用了多少衣料子,記得真真的,她要查帳的。」
褚韶華也不禁犯了難,「這叫什麼事?」一雙玉雕般秀氣的腳在水盆里踩了踩,低頭思量一回,又問丈夫,「小夫人這筆帳有多少?」
陳大順道,「約摸千把塊大洋了。」如今大總統管事,以前人們都是用銀子銅子交易,現下政府鑄了銀元,民間也叫大洋。每塊大洋上有額度標記,比起銀子倒便宜不少,人們便開始以大洋交易。
千把塊大洋可不是小錢。想也知道,倘百八十塊,估計陳家父子不至於發愁若斯。褚韶華的側臉在油燈的燈光下一晃一晃,她也跟著發起愁來,「這筆錢若要不回來,大半年豈不就白幹了。」
「可不是麼。」陳家父子眼下就是發愁此事。
不說陳家父子,褚韶華都不能甘心的,褚韶華雖一時也沒有好法子,卻是眉毛一揚,與丈夫商議道,「白家既是老太太當家,你們大男人家,怕是不好與婦道人家論長短。要不,我過去試試看。」
其實,褚韶華眼下並沒有什麼好辦法,一則她不認識白家老太太;二則具體白家為什麼卡著這筆錢,總得有個原由;三則,褚韶華是與這些有錢有勢人家打過交道的,潘家也是名門。這樣的人家,將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,而且,越是講究的人家,越是講理,褚韶華相信,這筆錢,白家雖則眼下卡著,可只要她誠心去要,白家不會不給。
只是要弄清楚這裡頭的症節。
褚韶華毛遂自薦,陳大順卻是有些捨不得,見妻子泡腳的時間不短,就把她往炕里一抱放到炕上去,陳大順出去把腳盆里的水倒了,回頭望著妻子道,「白家我去了好幾遭,就見著他家老太太一回,老太太就一句話,那外頭的不是她白家人,白家不能出這筆錢。很是不好說話,我過去碰個釘子倒罷了,我不想你去吃人冷臉。」
褚韶華並不覺這是什麼吃人冷臉的事,不是為了把錢要回來麼。褚韶華已是擦好腳,把腳放在被子裡暖著,自窗台上拿起把桃木梳慢慢的梳攏著長發,這是潘太太教她的法子,自從生產後,褚韶華就覺頭髮掉的有些多,陳太太是再不管這事的,畢竟在陳太太看來,兒媳婦頭髮是多是少對家裡一點影響都沒有。再者,依陳太太的見識,對於掉頭髮的事兒,她也沒什麼好法子,掉就掉唄,掉成禿子也沒法的。潘太太則不同,潘太太是個極細緻講究的人,又是這樣的年紀,什麼都懂一些,聽褚韶華說頭髮掉的厲害,潘太太就給了她一個吃芝麻核桃粉的法子,再有就是讓她閒時多通通頭,對頭髮有好處,長期堅持,對身體也好。
褚韶華雖說自己頭髮掉的厲害,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,她本身頭髮黑密,極漂亮的一頭黑髮。且,若別的女子成天盤著頭髮,那頭髮必然要彎曲打卷的,褚韶華的頭髮則不同,天生的既黑且直,不論怎麼盤發,放下時仍是順直如黑瀑一般。更兼她頭髮洗的勤,發間總有一股說不出的馨香。陳大順便也跟著上了炕,接過妻子手裡暗紅的桃木梳,為她通起頭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