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韶華向來辦事俐落,第二天吃過早飯,餵過閨女,提前把奶水擠到奶瓶里做閨女的上午茶,就帶著王二力跟著陳老爺他們往柜上去了。主要是一道去看看料子,褚韶華以前在鄉下也是買過布頭的人,她知道什麼樣的布頭好賣,能幫著挑一挑。
鄉下人家,用綢的不多,如褚韶華當年,是因為要嫁人才買了些綢子緞子的布頭兒。平時還是穿布的多,不必別個布,就是那些近年來時興起來的外國染料印染的碎花細棉布,春夏最好賣。
褚韶華還給王二力出主意,先讓王二力在北京賣一圈兒,在北京價錢高不說,回錢也快。而且,說來如今剛出了正月,還是淡季,許多走街串巷的貨郎很多還沒開張,先在甘雨胡同附近試一試,這一片褚韶華都熟。至於賣貨的挑擔,王二力是帶了來的。其實,就是在北京舊貨市場那裡買一幅也方便,可這不是為了想省錢麼,就自老家帶了來。
王二力聽褚韶華的,先在這一片試水,別說,哪怕是淡季,生意也比老家的好做。王二力當時就見了回頭錢,褚韶華就讓他先在北京賣貨,只是在北京賣貨也有在北京賣貨的難處,警察、地頭蛇這些,另則還有同行間的使壞。就這樣走街串巷的小本生意,一樣充滿竟爭。
再者,這賣布頭的生意,一個街區,一個月去個一兩趟也就足夠,衣裳不比吃的,尋常人家買了料子後,一段時間內是不會再買的。尤其是買布頭的,多是些經濟不是很好的人家。
所以,在北京這裡呆了約摸半個月,王大力就來了。王二力也準備帶貨回鄉了。這回來北京一趟,這些貨等於白賺,還有贏餘,都是先前在北京賣的那些布頭的利。褚韶華給他們烙一包袱大餅,一罐子炸醬,一捆大蔥,讓他們帶了路上吃。
王二力把貨擱他哥的大車上,坐車轅上跟他哥一起趕大車,仲春的風伴著頭晌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舒服,路兩畔嫩柳抽芽,冬麥返青,空氣里是一股子親切的糞肥、泥土與青草的味道,王二力搔搔長出一層短短髮茬的頭皮,道,「哥,你說華妹咋這麼仁義哩。哎,我剛去進貨,她都跟我一起過去,那些個掌柜東家的,我開始還有些說不出話,她就在一邊兒笑悠悠的幫我討價還價。」
王大力道,「這就是華妹的人性。她雖說厲害,卻是最講理不過。她最是個好臉面要強的,能入她眼的必得是這樣的人。要咱還跟以前似的,估計走個對面她也不稀罕理你。可咱正經過日子,她不像那些個刁鑽古怪的,她是真心拿咱當兄弟,也是真心幫咱。」
王二力道,「哥,等今年看看,要是能成,我想著,也把老三老四都弄出來。別都在家裡窩著了,咱爹咱娘我瞅著一輩子就這樣兒了,咱們兄弟都年輕,只要不怕累,出來賣力氣也能過活。」
王大力輕輕甩個鞭哨,老神在在,「這不急,這事兒,得自己想通,想明白。」
王家兄弟回鄉後,陳太太竟出奇的沒有嘀咕家裡的米麵,畢竟,王二力走前褚韶華可是給他烙了十幾張的發麵餅。饒是陳家日子尚可,倘是以往這般,陳太太也是要說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