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在這個年代的上海,守規矩的幫派唯穆先生一人而已。」褚韶華曲指輕扣桌案,以示續茶之謝,繼續道,「第一次知道穆先生時間更早些,那是在三年前,我剛來上海,到育善堂去幫忙,理事的名單上就有穆先生的名字。」
「能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,也是穆某的一點心意,不值一提。」穆子儒還很謙虛。
褚韶華敏銳的感覺到他的警惕與壓抑的得意,褚韶華道,「我會從老家來到上海,就是聽說這裡是國內最繁華的都市,我來這裡,求的是富貴。」
「我說與穆先生有緣,就是因為,我們都想活的體面。」褚韶華見服務生端了酒菜進來,便暫停了話題。待服務生出去,褚韶華方繼續道,「穆先生是個講究規矩的人,我能明白穆先生不透露買兇人的難處。」
「非常感謝褚小姐的理解,您嘗嘗這蔥燒鱸魚,淞江口打上來的,聽說李鴻章大人最愛這一口。」穆子儒已經感受到了褚韶華口才的厲害,再說下去恐怕褚韶華要說出令自己無法拒絕的話來。
褚韶華嘗了嘗,果然清香鮮美,大讚一聲好,說,「原來穆先生也推崇李鴻章大人,我讀過梁先生所著的《李鴻章傳》,裡頭有一句話,吾敬李鴻章之才,吾惜李鴻章之識,吾悲李鴻章之遇。惋嘆之情,皆在此語了。」
「是啊。」穆子儒對褚韶華是做過細緻調查的,知道這位褚小姐頗具才幹,聽說能將《天演論》倒背如流的人,如今看來,果然讀書頗多,富有見識。穆子儒出門都穿長衫裝斯文,對有學識的人也多些尊重,他道,「李大人這樣的能人,皆因這世道之故,最後還背了一身的罵名,冤是不冤?世道如此,有什麼辦法?」
褚韶華聽出穆子儒的弦外之音,放下筷子,喝了口茶,「李大人的偉大在於,他一直想改變這樣的世道。世道雖壞,可若沒有他們那一代人的努力,就沒有後來袁大總統的和平立憲,也沒有現在的北洋政府。他並沒如那些碌碌之人隨波逐流,他為這世道盡了心也盡了力,所以,身後有梁先生這樣的人來為他立傳。」
「穆先生,是人都有百年之後,我經刺殺也看破生死。敢問穆先生一句,您身後,是想何人為您立傳?是梁先生這樣學識淵博,一代人傑大家,還是那些花邊小報的下流文筆,調弄幾句您在上海灘的風流事跡,將您與那些不堪之人相提並論。」褚韶華放下筷子,「您若希望是後者,我立刻告辭,您不必擔心任何事,您的賠禮我悉數收下,全部理解。可道不同不相為謀,恕我不能和您在這裡繼續用餐了。」
「褚小姐這是做什麼,莫惱。」穆子儒笑的和氣,「我們混跡江湖的人,最講究個和氣了。」
「這話我不信。」褚韶華快言快語,「人生在世,不進則退。你進必有人退,和氣?騙鬼的吧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