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春華年紀小些,這些人情冷暖不大記得,卻也記得母親和兄長在夜裡商量銀錢的談話,以及母親一個個輾轉難眠的深夜,披衣坐起,尋到箱子底兒看可還有能典當變賣的東西。聞春華安慰母親,「娘,現在咱家日子多少,大舅家占咱家那點兒便宜,他家也沒發達到哪兒去。」
聞太太深深嘆口氣,像是把積年陳怨都一口氣嘆了出去,她拍拍閨女的手,「總之你別亂發這善心,你有這善心,待女婿以後自己支起一攤子事業來,你把家裡幾個小叔子都擱到女婿鋪子裡去,再把親戚族人也都弄去,給他們錢,叫他們享福。你別打你嫂子生意的主意,自己做善人,拿自己的生意去大方。」
聞春華很有些不好意思,她說她嫂時很順嘴兒一說,她娘一說到她家,她就覺著不痛快了,想想自己的確有幾分唐突。聞春華道,「我不說這話就是。」
聞太太摸摸她的頭,「我看女婿學洋文學的挺用功,你不如也跟著學學,以後他做生意,你也能幫忙。」
「媽,我哪裡是那個材料啊。我一看書本就頭疼。」
「那你也把外孫們的功課抓起來。」
「這倒是,現在看你女婿的,以後還得看幾個臭小子如何啦。」聞春華可能是被聞家氣氛帶動的,看丈夫也在努力讀書,晚上她沒事,兒子們也得加把勁兒了。尤其,這眼瞅也要期末考試了。
期末考的季節,忙的不只學生,還有老師。
褚韶華在震旦大學任職英文教師,有些本地學生成績不理想,家長過來送禮,因為震旦大學規定,如果不能所有科目及格,是不會派發畢業證的。來的也是上海大戶,姓江,江家太太,以往與褚韶華在社交場合認識,倆人說話都很和氣。
江太太帶禮物過來,想請褚韶華高抬貴手,因為江公子打算明年出國讀研究生。褚韶華直接就回絕了,「如果是別的事,我們可以商量,成績的事不必提,您家公子的成績,我沒有辦法給到及格數。」
江太太再次陪笑說好話,褚韶華起身,「這絕對不可能,您請回吧!」
江太太臉直接黑了,也有些不悅,「聞太太,我好意過來!」
「您不是好意過來,您抱著不能對外言的目的來走關係走門路!有這種時間,為什麼不能教一教孩子用功讀書。您不必懷疑我的教學水準,我直接教英文的學生有上百人,不及格的就這一位。我絕不會修改成績。他想拿到畢業證,只能按學校的規定補考,什麼時候補考及格,什麼時候拿畢業證。當然,如果您家另有門路,這不在我管轄的範圍內。以後過來,我們還是朋友,但是,如果您要我做出有辱教師這個身份的事,那是絕對不能的!送客!」
聞春華臉都綠了,待江太太帶著丫環黑著臉離開後,悄悄同褚韶華說,「大嫂,江家可有錢了,您這不是把江太太得罪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