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头上有片树叶。
白玉堂银色袖带在展昭眼前晃动会又消失, 然后一片深绿的叶子摆在眼前。
展昭眼神瞄到摊子后方的一棵不算高大的杏树上。树干弯曲, 正好笼罩了半个摊子, 夜风轻刮, 半树的叶子扭动,偶尔有几片落下。
营州镇虽然比不上开封繁华, 却也热闹的很,两人一碗饺子下肚, 已经饱了大半。沿途歌楼酒坊顺着河流开遍,随着人群边走边停,倒也有些乐趣。路边不少人家再卖米酒,这种酒不烈, 适合晚上出来的公子姑娘们解渴之用,二文钱一碗, 白玉堂直接买了二坛,一坛扔给展昭, 一坛抱在怀里走上石桥。
难得在北方有这种好景。
白玉堂在桥中停下, 胳膊拐搭在雕成狮头模样的石块上, 随手掀开酒坛上的红布一松, 飘飘然随着细风落在河面,缓缓向前淌去。桥底几艘木船跟着歌女的吟唱声摇过,两岸红灯映在边上朦朦胧胧,竟有了江南水乡的感觉。
若有时间,咱们以后多来几趟。展昭拿手背抹掉嘴边酒渍。
所以啊,贼猫你得快点告老还乡,然后跟我去陷空岛养鱼。白玉堂笑嘻嘻道,也跟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乐曲哼出调子,拎着酒坛慢步走下台阶,手指在凹凸不平的石栏上滑过。
桥这面的人流多了不少,两人站在路边,看他们似乎都在往一个方向去。
这位大娘,你可知他们往哪里走?展昭走到一家卖糖水的大娘跟前,指着流动的人群谦声问道。
他们啊,看戏去!就在前面!
大娘放在手中铁勺,用面巾擦擦手,指着不远处几座酒楼,很是热情的回答。
多谢。
展昭抬眼看过去,那边确实熙熙攘攘的距离了不少人。白玉堂背着手走过来,头朝那边点点,过去看看?
看热闹的多半是些老人和孩子,两人走在中间,不时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从中间穿过去。
不要走丢了。
展昭趁人不注意,突然伸手抓住白玉堂手腕,再转头朝他一笑,然后往下十指相扣,拉到河边上往前走。
哎,我又不是你那会被迷药迷晕都没反应的徒弟。
白玉堂更加握紧,虽是这样回答,却也笑眯眯得几步上前跟展昭肩并肩。好在是晚上,灯火也没那么明显,两人拉手往前走也没人知晓。
人群在一家露天的戏班子前停下,台上还没开唱,下面放着的桌椅板凳上已经坐满了人,四周里三圈外三圈的也围了不少。
白玉堂拉着展昭企图往里面挤,却发现这些群众实在太厉害,硬是把身子当成围墙。两人站在最后排,差不多可以看见里面动静,但一直站着倒也累得慌,展昭抬头往旁边酒楼看了眼,那里二楼屋檐正对着戏台上方。
两人找了偏僻的地儿轻功飞上,弯着腰挤在翘起的边檐,旁边两棵高大的树木正好遮住人影。刚好坐稳,底下锣鼓声响,有个男人上台说了几句。
营州司家?
白玉堂听了一会,底下那人大意是说着司家近日做了个大生意,所以家主特意请了戏班给大家伙都高兴高兴。
前几年起来的,好像是个靠走镖起家的,后来做起了酒粮生意。开封不少商户跟他家有合作。
展昭想了想,记起这家。张龙赵虎巡街时时常会和商贩们唠叨些有的没呢,然后回了开封一股脑当成茶余饭后的乐子讨论。展昭时常跟他们一起,大多也都听了点。
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起,两人上来其实也就是凑个热闹,等小半场过后,白玉堂踢踢展昭靴子,对楼下指指。
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戏台上,现下街道空旷,白玉堂翻身落在另一边屋檐,看也没看就跳下去,展昭正要起身就听见下面一声惊呼声。
楼下正是客栈大门,这时间人来人往,别下去的时候砸到人?
展昭几个点跳,稳稳落在树下,正前面白玉堂一手拿着湛卢一手捂着胸口,他对面也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,个子挺矮的,双手不停揉着额头。
撞到人了?
展昭上前,不等白玉堂回答,那书生就叫起来,我说呢,还以为掉下了什么东西,原来是个不长眼睛的臭乌鸦。
一句话绵言细语的,是名女子。
我刚刚下来,谁知道她就跑出来一头撞在我身上。
白玉堂偷偷翻了个白眼不欲争辩,本来嘛,也是他有错再先,更况且对方是个女子。
不好意思,是们失礼。
展昭随手把白玉堂有点凌乱的衣领拉好,走到那姑娘面前,和和气气地道了声歉。那姑娘开始有点生气,但没想到两人这么容易说话,顿时不好意思起来,抓着头发结结巴巴的回了句,没,没事。
多谢姑娘海涵。玉堂,我们继续走吧。
展昭望了眼天色,已经快月上中天,这时间走回去刚好。
白玉堂点点头,刚转身就听身后有一道男子的责骂声和刚刚那姑娘反驳声传来,没走几步又听到:两位留步!
不会来找茬的吧?白玉堂脚步一滞,走到展昭前面,放猫!
展昭绷着脸朝后面看,一个高个子男子走过来,刚刚被撞的那姑娘不情不愿的低着头跟着身后。那男子脸带笑意,倒也不像是来找事。
足下是,义庄那晚的镖头?
人到跟前,白玉堂才发现有点脸熟,展昭一说,他就彻底想起来了,来人不正是昨晚两人在义庄里救下的镖头。
正是,男人抱拳,满眼欣喜,没想到在此地遇见两位恩人,如不嫌弃,里面一叙?说着手臂往客栈方向抬起,客客气气道。
客气。
展昭白玉堂回礼,既然这人特意追上来了,他俩也不好拒绝,便抬脚往里走去。
三人进了客栈就被小二请到楼上。
瞧我这记性!在下姓司,司曲隐,这位是家妹司念映。司曲隐引着展昭白玉堂绕过几盆绿竹,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门口停下。
刚刚念映闹了脾气出去,没想到正巧遇见恩公。司曲隐推开木门,请两人在上方坐下,然后问道,如若不出我所料,两位恩公可是南侠展昭与锦毛鼠白玉堂?
正是。
两人也不藏着掩着,白玉堂想到当晚他们离开时喊了声猫儿,估计就是那时被司曲隐听见。
昨晚多谢展爷和白五爷救命之恩,本来我正欲下月到开封时寻两位道谢,没想到今晚遇见,真真缘分。
客气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
白玉堂笑道,三人举杯共饮,倒也聊的欢快。几杯酒下肚后,司曲隐放下筷子:家父也听闻昨夜事迹,不知曲隐可有面子请展爷,白五爷往府中一聚?
这实不相瞒,展某与白兄这次前往东海,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停留。展昭回道,主要两人也不欲与这种大的家族有所瓜葛。
展爷,你放心,就一顿饭,绝不对当误你们行程!司曲隐给两人添了酒,再劝,听说五爷最爱美酒,小弟家中别的没有就酒多。
猫儿,嗯?白玉堂闻言脑子一转,端着酒杯传音入密给展昭,营州多酒,司家身为一方地主,想必藏着的都是好东西。
展昭黑线,心道这司曲隐倒是会找准人,不会既然白玉堂想去看看,那多待一天就一天吧。
三人最后谈好,明日辰时在客栈碰面。
一顿酒饭过后。
走走走,猫儿,回去睡觉。
白玉堂揉揉有点胀痛的太阳穴,没想到这个司曲隐这么会劝酒,等白玉堂感到有点晕乎时才发现桌下摆了四五坛烧刀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