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當初要不是嫁妝不夠體面,又怎麼會在婆婆及兩位嫂子面前直不起腰來?
她已經想得很明白了,不想自己的閨女們再重複她這種無望的日子。
「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,爹娘是不會同意分家的。」劉三貴覺得自己的嘴裡全是苦味,比黃蓮還要苦上三分。
「哼,那你說,大伯,二伯他們怎地就過得那般好?還有,他們賺的銀錢怎地都沒有拿回來過?不但如此,大伯還要每年派人來家裡拉一車米糧去,難不成他就養不活自己的婆娘孩子?還有二伯也是,四叔念書用的銀錢,哪樣不是靠田裡產出換的銀錢交束脩?二伯可出過一個銅板子?」
「大哥和二哥不是逢年過節都給爹娘送禮了麼?」劉三貴不知道張桂花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。
張桂花氣憤地罵道:「我呸,送的那些東西還不是他們自己看不上的,也就爹娘當個寶,還有啊,這些田地可都是我跟你伺候出來的,憑啥我的閨女就不能穿好吃好。」
劉稻香早先的一番話,著實是狠狠地敲醒了張桂花,為母則強,同樣是孩子,憑什麼她累死累活為了這個家裡,可是到頭來,自己的閨女們半點好處都得不到?
「哼,他們除了每次扯兩塊布,送兩封點心,還有什麼?小叔子更不要說了,一回來,就只知道管爹娘要錢。」
劉三貴同樣很無奈,誰叫他沒用,生出來的都是丫頭片子,以前他也去問過劉齊氏,可劉齊氏兩眼一翻,說丫頭片子都是賠錢活,能讓她們活命便是在積善了,還指望她把銀錢用在這些賠錢貨上?
她告訴劉三貴,她死摳這些錢財又不能帶到棺材裡去,將來,還不是要留給他們幾兄弟,留給他劉家的子孫,今日勤儉些,就是為了明日劉家子孫的日子更好過些。
劉三貴無詞以對,不對,他壓根兒就是嘴笨說不過劉齊氏。
「你也知道,我是在姥姥、姥爺跟前長大的,爹和娘更親近大哥與二哥些。」
他的話時透著無奈與對父母親情的渴望,但劉齊氏從來不把他當兒子,這一點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,只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,只能更加努力的做事,希望劉齊氏能看到,其實,他才是最孝順的兒子。
「你孝順了多久?十年,二十年?快有了吧?怎樣,娘看到你的孝順了?爹瞧到你的懂事了?還有,以後家裡閨女們若有本事賺了銀錢,你要是敢打她們手中錢財的主意,哼,我就跟你和離,帶了閨女們回娘家去,別跟我說捨不得,你若真捨不得,一家子人,娘一碗水都端不平,你這個做爹的在一旁看著,也不為閨女們想一想,我們還圖你什麼?別忘了,你不僅僅是爹娘的兒子,還是閨女們的親爹,親爹只有一個,可兒子,不只有你一個。」
張桂花也是氣極了,這話趕話,就把和離的想法給捅出來了,說完後,她雖有些後悔,但又一想,劉三貴也是該為了她們娘兒幾個改變了,不能一味的由著他把孝看得比什麼都重。
不得不說,劉稻香那三寸不爛舌真的把張桂花說動了。
「和離?桂花,你說啥呢,快別這麼想了。」
「不和離,還能咋辦?就等著孩子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,讓你拿去給娘,再讓娘拿了給小姑子、小叔子兩人買衣穿,買好吃的?憑啥?這是我閨女們賺來的錢。」
張桂花別看她不大吭聲,其實,心中還是有些主意的,只是這些年來被劉齊氏一直打壓著,又加上自己的腰杆兒挺不直,只能一直忍氣吞聲,劉稻香最近的表現固然是有些出格了,但也同時吹醒了張桂花埋藏在心底的那點火種。
隨著這兩日劉齊氏把劉稻香姐妹指使得團團轉,而劉小蘭不是在繡花,就是出門玩去了,更是讓張桂花看在眼裡氣在心裡。
她見劉三貴一時不說話,又道:「更何況,你看看哪家像咱家?哪家的姑娘沒有掏點小錢自己買個花戴?你要是敢打她們錢財的主意,我二話不說,自請下堂,帶到閨女們回娘家去,省得在這裡吃了你們劉家的飯菜就是天大的恩情了。」
不得不說,張桂花與劉齊氏在一個屋檐下相處十來年,早就看透了虛假的劉齊氏。
「你別生氣了,咱有話好好說,我是不會跟你和離的,你也別想著自請下堂,閨女們若真賺了銅板子,我當做不知道好了,你也要告訴她們,別讓娘瞧見了。」
他不明白,今兒白天還好好的,怎麼一到晚上了,自家媳婦就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,加上今天做了一天的工夫,累得不行的他在安慰了張桂花幾句後,很快就發出鼾聲來。
張桂花側頭看看他,嘆了口氣,翻了個身悄悄的掀開墊在下頭又硬又黑的破棉被,再伸手在棉被下墊著的稻草里摸了一陣,終於摸到一個用荷葉包的小包,這是劉稻香那日悄悄從鎮上買回來的紅糖。
紅糖對於剛生產完的女子而言,是很補的,而且有助恢復身子,排除惡露,促進乳汁分泌,但這些,劉稻香沒法跟張桂花去說,只藉口說是聽村頭老婆子說的。
張桂花連著悄悄喝了兩天的紅糖水,覺得自己的精神頭好了不少,而且排出來的污血也順暢了不少,最主要的是,她家三丫頭終於能吃上奶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