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怎麼了我?哼,你真是我親奶麼?有這麼下狠手的嗎?你嫌我是賠錢貨我認了,但憑啥小姑那賠錢貨就能吃好的穿好的?這也就算了,你會說那是拿你自己的陪嫁銀子,但我們這些孫女就不是姓劉了?咱爹難不成就不是劉家的子嗣了?」
劉稻香才不怕這老婆子,眼尾餘光一掃,見村裡的人都圍了過來,小嘴一開,吧啦吧啦的又說開了:「奶偏心,我是晚輩說不得什麼,那我撿兩文錢孝敬我娘怎麼啦,我心疼剛出月子的娘還有錯了?我就不該用了這兩文錢,就該讓我這七歲的娃兒拿了這兩文錢去養家?奶,你除了我爹,就沒生別的兒子麼?」
劉稻香本就不是什麼好說話兒的主,更何況在現代那也是家裡唯一的小公舉,要啥有啥,短短的一輩子從來沒受過這種鳥氣。
劉齊氏不講理,她這個外來戶,自然難真正溶入這古代,思想上的差異,叫她無法忍受劉齊氏的囂張跋扈。
「喲,這是咋了?我說劉大娘,你還真下得了手啊,用火鉗打個七歲的小娃娃,這要是傷到哪兒,說不定你呀,得養她一輩子喲。」
「哪裡啊,你沒聽三貴家二閨女說,是為了兩文錢呢。」
「這麼說來,我想起昨兒她娘倆是坐牛車來回的,聽說是這丫頭心疼自己娘,自己撿了兩文錢都沒捨得買糖甜嘴兒,留著做了車費,換我家那臭小子,早就買了打白糖不知躲哪兒吃去了,哪還會想著孝順爹娘。」
「就是啊,這孩子看著是挺孝順的。」
「劉家媳婦,你家不是富戶麼?咋還指望一個七歲的娃養家啊?」一個婆子扯著尖細的嗓音大聲嚷嚷著,諷刺的話語,讓圍觀的村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。
「劉大富,你家婆娘要你家七歲的孫女養家呢。」村裡的漢子不跟娘們見識,轉頭卻是笑話「一家之主」的劉大富了。
劉大富本來年輕時娶了齊蕊兒後,村里人就眼紅齊蕊兒的嫁妝豐厚,私底下都說劉大富是做了齊蕊兒的粉郎。
粉郎是什麼?就是現在俗稱的二爺,小白臉,靠女人吃軟飯的。
最是被村人唾棄的一類人。
「劉大富,你也算能屈能伸了,自己靠婆娘養也就算了,如今又傍上你家孫女了,真是可憐的娃兒,咋不投胎到好一點的人家呢。」
聽到同村人的譏諷,劉大富的臉比鍋底還黑,只是他本就長年勞作,把一張老臉曬得黝黑黝黑,自然也看不出來他的臉色有多難看。
正在這時,從門裡衝出個披頭散髮的女人,劉稻香一瞧,這衣服咋這麼眼熟?
啊,這不是她娘老子麼?
「娘,稻香是你的親孫女,你竟然下得了狠手,多虧她命大躲得快,不然,這一火鉗砸下去,她還有命?嗚嗚,我可憐的娃啊,娘就不該生了你們啊。」
張桂花在村裡的名聲一直很不錯,大家相處數年,自然知道她是個即孝順又老實的媳婦子。
此時見她哭得如此傷心,又見她尋死覓活的,大家都是過來人,也有那老婆子當年受過婆母不少氣的,看見這一幕又想自己當媳婦子時的難熬日子,這心裡頭頓時邪氣直冒,說出來的話也更難聽了。
「我說大富,你這婆娘也太狠心了吧,不就是比我們多了幾個錢嗎?這狠毒的心思,嘖嘖,可真的是瞧不出來啊,當年,你爹娘在世時,可是一而再,再而三的叮囑你,要把三兒照顧好。」
劉大富抬頭一瞧,是一位看著他長大的老婆婆,也只有村裡的長輩們在看不慣時,才會說上兩句,旁的人哪敢明里得罪了齊蕊兒?都知她的舊東家可是做了大官兒的。
他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,被村民堵在自家門口看戲。
唉,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,面對齊蕊兒,他還真直不起腰來,要不是齊蕊兒帶著嫁妝嫁進來,他家到現在,只怕還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窮佃戶,哪裡有現在的吃穿不愁不說,還能供自己的兒子們念書識字。
想到這兒,劉大富只得賠著笑臉說道:「她就這脾氣,心眼兒卻不壞,只是心裡存不住氣兒。」
那老婆婆沒有多說,只是嘆息低語,說劉三貴的性子隨了劉大娘,即劉大富的親娘。
這時,張桂花衝到劉大富的面前,猛地往地上一跪,哭訴著乞求:「爹,媳婦給你磕頭了,只求您讓三貴休了我,讓我帶著三個閨女回娘家去,這樣的日子媳婦實在過不下去了,大家都是當爹娘的,哪個孩子不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,我疼都還來不及又怎捨得讓她們挨揍,這些年因為聽娘的話,已經讓孩子們受盡了委屈,我即便是拼著下堂,也要把三個閨女帶走,至少,她們,她們不會死於非命。」
死於非命!
如同當頭一棒,劉大富突然像是被驚醒了一般。
誰都沒有想到,一向與人為善的張桂花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。
「張桂花,你這個不要臉的狗雜種,老娘只是想教訓教訓這不聽管教的死丫頭。」劉齊氏一向很愛惜自己的羽毛,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對劉三貴一家不好。
「娘,你這樣待我的娃,我也是當娘的,得為娃的將來著想,今日鬧這麼一處,將來娃兒們還要在這院子裡生活,只怕,只怕,我說不定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。」
她的哭聲很悲傷,一想到劉齊氏的無情,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挖去一塊,痛得她四肢酸痛,只恨不得撲上去跟她拼命,她咬咬牙,看著自己一雙越來越水靈了的女兒,乾脆把臉皮子扔一邊,就那麼跪在那裡一邊拿手拍地,一邊痛聲大哭。
她寧願以後背著一世潑婦之名,也要狠狠扯下劉齊氏的這塊遮羞布。
就在她痛哭不已時,身邊被兩個小小的身子摟住:「娘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