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仁貴壓根兒就不想讓孫氏留下:「是呢,秋香也不小了,也能幫家裡做事了,再說,娘,我身邊實在離不了人,三個孩子外加我,四個人的吃住,全靠孫氏一個人打理呢。」
劉齊氏還要說什麼,劉大富把煙殼腦殼往炕沿上輕磕,把裡頭的殘煙渣砸出來,開口道:「行了,孫氏不去,誰來照顧仁貴?時候也不早了,還是說正事吧。」
劉齊氏想了想,還是那事重要,只得把搓磨孫氏的事放一邊,才道:「今兒周管事過來了,你們是知道的。」
提起這事兒便想起了她親哥是黃府大總管,劉齊氏這後背便挺得直直的,說話越發有底氣了。
見得兩個兒子點頭,這才又道:「第一件事兒呢,是你舅舅添了孫兒,待天放睛了,我帶蘭兒去趟西州城走動走動,到底黃府是咱西州數一數二的人家,當年的大少爺如今已是西州城的正五品同知了。」
劉仁貴聞言眼裡閃過一絲喜意,這麼說,自家娘老子是要為自己的兒女們探路了,連忙歡喜的答道:「還是娘的眼光看得長遠,也是娘這輩子福祿齊全,才會有如此好事。」
對於他的話,劉齊氏很享受,臉色也比先前好看許多,又道:「這個是自然,常言道大樹底下好乘涼,孫兒們個頂個的愛念書,我便是拼了這把老骨頭,也要為他們謀個好前程。」
若是劉稻香在此,一定會不屑一顧,劉齊氏這般做為,不過是為了那霞帔誥封。
「娘啊,先生前兒還夸智兒學問又有長進,就連寶兒自啟蒙後,也有模有樣的背起了《三字經》,只可惜今兒晚了,不然,定叫那臭小子背給爹娘聽聽。」
這會兒,劉仁貴很後悔,幹嘛多嘴說明兒一早就去鎮上,幹嘛非要拖到這時候才開口,若是先前進屋時就問,說不得,還能叫自家那胖小子在爹娘面前耍寶一番,哄得老太太高興了,只怕還能得些好東西。
劉齊氏一聽很樂呵,她最愛聽這個了,似乎聽到孩子們學業好,就好似離那霞帔誥命又近了一大步。
「咱寶兒就是個乖的,打他一睜眼,我瞧著就是個聰慧的呢,這事包在娘身上,只要他好好念書,他舅爺爺定會提攜他。」
說到這兒,剛才的笑臉一換,頓是秀眉緊鎖,一張老臉也換上了煩憂。
劉仁貴瞧了,心裡一「咯噔」!
劉三貴覺得劉齊氏的這番拿捏,定是等著他兄弟倆開口,暗中掃了屋裡的人一眼,又垂下了眼望地面,嗯,他家二閨女說過,多說多錯,少說少錯,不說不錯。
果然,打進屋這麼長時間,他還是頭一回沒挨罵。
劉齊氏等了半晌,也不見兩人開口詢問,只得伸腳踢了踢一旁正在打盹的劉大富。
他睜開眼見幾人看著他,又見劉齊氏瞪向他,這才清醒過來,說道:「啊,老二,老三,老大今兒寫家書回來,信是你娘看的,說是不想讓勝兒念書了。」
他口中的勝兒,便是他大兒子劉喜貴的兒子劉智勝,下面還有個二女兒劉巧兒,到是比劉珠兒小一歲,年方十歲。
「可不是麼,老大一家子也不容易。」劉齊氏也跟著幫腔。
「娘,大哥真不讓勝兒念書了?」劉仁貴不等劉齊氏開口,又道:「不過,勝兒今年好像也有十三歲了,出來做事也還是可以了,莫不是跟大哥學做帳?」
劉齊氏胸口一悶,又不好直言劉喜貴並沒有說要讓劉智勝去做帳房先生,只得又道:「唉,勝兒可是頂會念書的,老大家也是逼得沒有法子啊。」
「娘,這年頭賺錢是越發難了,兒子好歹是個掌柜,只要東家不倒,還算能勉強度日。」劉仁貴立即警覺,忙跟她訴起苦來。
無論劉齊氏怎麼說,劉仁貴就是不接這一茬話。
「可不,你哥來信,也在為銀子發愁,不然,也不會想到要勝兒不念書了。」說到這兒,她又瞧了瞧自己的兩個兒子,又道:「你們也曉得,老大媳婦因為要供勝兒念書,不得不入了那府當差,雖說能賺些小錢,也不會能將將能給家裡添多兩雙鞋襪,便是如此,他還為家裡想著減輕負擔,又叫了巧兒去那針線坊當差。」
原來,劉喜貴在信中一直哭窮,還道為了劉智勝的將來,一家子全都在努力當差,劉巧兒入了針線坊,即能養活自己,又能當得些規矩,將來也好許個好人家,只是劉巧兒年紀小又是才入府,自是拿錢少,又要應付教導她的繡娘,時常還要家裡幫襯些。
劉仁貴一聽,哪裡不知自家大哥是什麼意思,忙道:「大哥在府中當差,也有兩吊錢一個月,再加上大嫂與巧兒,雖說幫不了多少,可以能應付過去,再說,不是每年從老宅拉了糧食與臘肉、雞鴨之類麼?」
劉齊氏是個精打細算的,一心想要兒子、孫子們躍龍門,好讓她做個官家老夫人,左右有張桂花這個免費的傭人,年年按排她種一畝多地的菜,又餵了數隻雞鴨,再養兩三頭大肥豬,一家子一年到頭的葷腥到也能解決個七七八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