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走,咱們去瞧瞧!」
三十里村今年的早稻因為缺水收成很差,那些佃了地主家田地的,差不多都免了租子,剩下的那點點稻子除去留種的,也沒法填肚皮,好在如今已是七月底了,就著清水米粒混著紅薯葉煮了,也能糊弄住肚皮,僅此而已。
熬上三四個月,地里的紅薯就能收穫了,因此,三十里村的村民都知道,今年就指望著那點子紅薯扛饑荒了。
劉稻香去的時候,里正已請了那幾位官差屋裡頭坐,劉稻香讓東子進去找黃大奶奶開了後門,又叫了春嬌帶了自家三妹及她的兩個丫頭先回了家。
這才領著青梅,撐著油紙傘拐去了里正家的後門口,果然,黃大奶奶已經在那兒等著了,見到她來忙招了招手。
待她行到跟前,拉了她的小手細聲細氣地說道:「也不知上頭鬧啥,這幾個官差怕是不是好打發呢!」
劉稻香秀眉輕凝,說道:「前些日子,聽我爹說,上頭有可能減輕或是免了今年的稅,這幾個官差可是要收全稅?」
黃大奶奶可是知道,她家老頭子所管的幾個村子,除了三十里村秋後的日子好過點,如今,已有人冒著危險去山裡頭打獵了。
因此,狠狠地罵道:「是呢,也不知那縣令是不是掉錢眼裡了,當真是爛心爛肺,豬狗不如的東西。」
「這也不是個事兒,也不知里正爺爺與那些人談得如何了?」
黃大奶奶心裡也惦記著,點了點頭,拉著劉稻香輕手輕腳進了門。
青梅尾隨其後,又小心翼翼地關上後門。
前廳里,里正陪著那幾位官差坐在那裡閒聊,東子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偷聽。
但聽里正說道:「幾位官爺來一趟不容易,又加上這日頭越發毒辣,不如賞個臉,留下來吃個便飯,避避暑氣。」
其中一個為頭的官差笑了,答道:「這十里八鄉就只有你這老兒會來事,行,咱們就借你這地兒歇歇腳。」
又有丫頭奉了切好的西瓜送上來。
「今年遭了旱,旁的果子都不大好,唯獨這西瓜特甜。」里正招呼著這些官差吃西瓜。
有那知道些行情地說道:「聽說咱總個青州,也就青州城附近今年夏的西瓜不錯。」
連山鎮的運河主道就是通往青州,青州有兩面環水,想來那處地兒的農戶不用擔心缺水。
里正聞言,臉皮子扯了扯,心裡湧上更多的愁雲,聽這官差的意思,只怕是沒得情兒說。
「這瓜是我兒子特意派人送回來的,咱們總個府城一帶,都不曾有西瓜,全給乾死了。」
里正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又繞了回來。
那為頭的官差嘿嘿直笑,只是挑著大塊的西瓜吃著。
沁透人心的西瓜又甜又多水,或者許是吃了西瓜降了火氣,那些官差說話也不如先前那般沖了。
黃大奶奶帶著劉稻香躲在後門外偷聽,她招來青梅,在她耳邊細語幾句,青梅連連點頭,隨即離開。
「怎地了?」黃大奶奶問她。
劉稻香壓低了嗓門小聲作答:「他們吃了瓜後,說話柔和了些,便叫青梅回家去捉只雞來,一會子還得勞您給宰了做個乾鍋子給他們吃。」
「何必讓她跑一趟,你這孩子,又不是不知,我家屋後也養了幾十隻。」黃大奶奶向她抱怨。
劉稻香輕輕一笑,答道:「不礙事,您屋後養的可是種雞婆,開春後,咱家還指望它們多下種蛋呢。」
黃大奶奶伸手輕點她額頭,小人精兒,小嘴越發會說話了。
很快,屋裡頭傳來的對話引起兩人的注意。
那個為頭的官差坐在里正對邊,只聽里正苦著一張臉嘆道:「呂爺,今年我管的這幾個村都遭了旱,早稻十不餘一,莫說是交公糧,能不餓死人就不錯了,你看,能不能幫我手裡的這幾個村把公糧給免了?」
原來那個為頭的姓呂,他臉色一黑,拉長著臉沉聲道:「黃里正,您也是老里正了,這麼些年,你辦事,一直讓縣令很放心,這次來之前,縣令還特意交待,說是旁的里正或許會刁難一番,黃里正家可是書香門第,必不會為難我等,你現在開口叫我給你免了公糧?。」
里正聞言,臉上的愁意更濃,這姓呂的在這十里八鄉口碑十分差,原是個混混,後來不知摸上了誰家後門,竟讓他給混進了衙門裡。
「呂爺,咱沒有哄騙你啊,這都是大實話,總不能殺雞取卵,實在活不下去了,這些村民們哪裡會聽我的勸留下,只怕會各自逃難去,我攔得了一個,可攔不住兩個,三個......」
里正很為難,今年前頭是水澇後又上趕著遭了旱災,這是老天不給人活路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