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隊人馬踩著木屐,說說笑笑地進了村。
黃金現在是鎮長了,但他還是住在三十里村,村口的頭一個院子,便是他家。
今兒年三十,他剛帶了兒子們去後山上給祖宗門祭拜過,正好遇到了劉三貴一行人。
「三貴,你這是去哪兒啊?」黃金戴著兔毛耳套,頭上頂了個鑲毛的西瓜皮帽,兩手揣衣袖裡,他的兩個兒子跟隨其後,見了劉三貴互見了禮,黃小虎在他爹黃大茂的身後,朝劉秋香三姐妹憨憨直笑。
劉三貴略帶抱怨地說:「黃大叔,咱爹過來喊咱們去吃午飯,這大雪天的,也就他捨不得使喚人,自個兒非親自跑來,你說,要是摔了,滑倒了,可怎地是好?」
「劉老弟,你家又不缺小丫頭,幹啥不叫她們年輕小丫頭來跑一趟,非要自己拎著這把老骨頭出門,你瞧,這大雪天的,我兒子們都老不放心我出門,非要跟著不可呢!
劉大富咧嘴直笑,不知他幾時把幾火銅旱菸杆點頭了,吧噠一口,吐了個煙糰子,方才答道:「小丫頭片子知道辦個什麼事?還是我親自走一趟才好。」
他不好意思告訴黃金,自家婆娘太作死,已經徹底寒了養子的心。
那回把那西洋把式拆穿後,整個老宅的人,劉三貴一家子也就只認他了。
這還是看在劉三貴的面子上,若劉三貴不在,只怕這些婆娘娃子一個都不會認老宅的人。
黃金看了這一行人一眼,也不說旁的,只笑道:「說起來,過年還是一家子在一起吃飯才好,熱熱鬧鬧的才像個家。」
不知劉大富有沒有聽出黃金話裡有話,總之,他也就那麼帶著一絲討好笑意地說:「黃大哥,你說得沒錯,過年嘛,就該熱熱鬧鬧的。」
黃金聞微微一哂,又朝劉三貴說道:「我家大小子會還了咱乖孫子初二去你家坐坐。」
黃小虎初二上門,有點准婿給岳丈拜年的意思。
劉三貴笑得眯起了眼,張桂花在一旁笑道:「只管來,到時,大茂哥可記得帶上嫂子一起。」
黃大茂聞言,樂得見牙不見眼。
「該的,該的。」
劉稻香在一旁聽了,只怕是要商議黃小虎與自家大姐姐成親的事。
算下來,她家從老宅搬出來,已有好幾個年頭了,如今爬過年埂,她便是十一歲,而她姐姐劉秋香已有十三,她娘說,頂多再能留三年了。
於是,從遇到黃金開始,今兒是劉大富親自來請劉三貴一行人去老宅那邊吃飯。
一路上,並無人提起劉小蘭早上來劉稻香胡鬧的事。
老宅離劉稻香家並不遠,所以,一行人走走說說,很快就到了。
劉大富進了門,又叫來伺候劉齊氏的小丫頭:「金釵,你在做甚?還不快去叫人煮了熱茶端上來,茶葉用我家大舅子托人捎來的那啥毛尖,聽說那茶葉不錯。」
他又回頭朝蘇子燁解說:「這些精貴玩意兒,我實在喝不來,吃在嘴裡也辯不出哪個茶葉是好是壞。」
他家大舅子說那茶葉極好,他吃起來卻如同牛嚼牡丹。
「老婆子,家裡來客人了。」
他又扯著嗓子朝院子裡大喊。
不過,劉齊氏的身影並沒有出現,到是劉仁貴從二門處迎了過來。
鄉下人家雖建了這種二進院子,可也沒大戶人家那般多講究。
因此,劉仁貴請了劉三貴一行人進了正院。
「蘇公子別來無恙!」劉仁貴朝他拱拱手,至今,他都不知道,蘇子燁曾是他最大的東家。
不然,估計他也沒這個臉敢站在這裡。
蘇子燁的視線移到他身上,心想,這人生得方頭大耳,一點都瞧不出奸詐樣兒來,只是那雙眼睛,實在有點不太安分。
劉仁貴見蘇子燁只那麼淡淡地一瞥,抬腳便進了正院。
進孝跟在後頭瞧見了,微微一哂。
「蘇公子還不曾在咱家過過年呢,咱三十里村雖比不上京城的繁華,到也有些野趣。」
劉仁貴巴巴的跟在蘇子燁的身側略偏後兩步的距離。
至於劉三貴一家子,早被他撇去了一邊。
「見過三叔。」
劉智財帶著劉智寶從東廂房裡出來,隨著他倆走進,一股子冷清的墨香迎面撲來。
「可是在溫書?」
「嗯,明年侄兒要隨了三叔出門,怕弟弟的功課跟不上,特地提前給他溫習一番。」劉智財經歷了自家老爹寵妾勝過寵妻兒的事, 仿佛一下子長大了不少。
劉三貴點點頭,又道:「今兒是過年,明兒是新年,這兩日到可歇歇,也莫要把他逼得太緊,該玩的時候還是要玩的。」
畢竟劉智寶今年不過才八九歲。
劉大富請了大家去正堂坐,讓劉智財與劉智寶坐陪,而劉稻香五姐弟,以及張桂花、陳氏,被請去了東廂房的正廳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