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六月中旬離去至九月中旬到京城,不過才短短三個月的時日,當初跟隨大隊伍離京的少男少女們仿佛突然長大,蛻去了稚嫩,成熟了許多。
當馬車再次停在那熟悉的獅子大門前時,劉稻香的心裡突然升起一股親切感,原來,在她不以為然之際,她骨子裡已經默認了,這裡是她的家。
如同在青州時一般。
迎接她們的是劉老夫人的跟前得力媽媽——顧媽媽。
顧媽媽早早接了消息,已叫下人灑掃門庭,又特意早早的恭候在了大門處。
劉稻香留意到,今兒顧媽媽穿戴得比往日還要富貴些,上好的墨綠厚錦褙,裡頭穿了一身石青窄袖秋長襖,手裡捏著繡蘭花的帕子,抹著上好的頭油,盤起的髮髻上插著瑪瑙、貓眼石粗銀簪,手上戴的是一對實心金鏨銀絞絲鐲子。
顧媽媽忙迎上前笑道:「夫人與姑娘、少爺們可算平安到家了,不枉主子在家吃齋念佛,只盼著主子們能平平安安回來。」
劉稻香示意青梅去喚人來抬劉芷菱,聽到她這般說話,笑道:「祖母可真慈悲,我們在避暑山莊時,也是時常惦記著祖母,我娘還特意給祖母帶了些上好的皮子回來呢,我們幾個做孫輩的給祖母帶了些吃食,好孝敬她老人家。」
顧媽媽的笑意微微一頓,果然,這一家子都是刺頭兒,就不該回這府里。
「姑娘、少爺們有這份孝心,主子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。」顧媽媽在大門口可不敢亂說話。
劉稻香輕輕抿嘴一笑,又道:「還得勞煩媽媽派婆子將我八姑姑送回自個院裡,算了,春暖你留下,待會兒告訴那些婆子怎麼做。」
春暖哪裡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,甜笑著答道:「姑娘只管放心,奴婢定會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噹噹的,好歹,八姑娘救過恆親王的命。」
劉芷菱搭上了恆親王?顧媽媽心中一慌,同時,她心裡不免又有些打鼓,不知埋在衛承賢身邊的釘子是否得手了。
她這般想著,便抬眼悄悄朝劉稻香看去。
豈知,正好對上她那明亮、清澈的大眼,此時,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媽媽。
顧媽媽心中大驚,怎地才不過出門三月,府里的二姑娘怎變得越發利害了?
本就不大好對付,只怕這次回來後,更難以對付了。
不管顧媽媽心裡如何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,張桂花帶了自家閨女、兒子風塵僕僕的歸家了。
由於長時間車馬勞頓,張桂花便讓顧媽媽先去告知劉老夫人,她帶了孩子們洗漱過後再去給劉老夫人請安。
「不急,老夫人得知你們平安歸來,便可安心了,夫人與姑娘、少爺們還是休息好了再去仁禧堂也不遲。」顧媽媽的話說得很好聽,但張桂花不可能真照她的意思去做。
傳出去,肯定又是一定大不孝的帽子扣下來。
再說,她們東院一家子與劉老夫人也不過是「面上親」罷了。
都不過是做戲。
待得一家子洗漱好換了一身家居服,這才叫了各自的丫頭帶了送給劉老夫人的禮物去見她。
而另一邊,顧媽媽迎了張桂花母子回府後,又急匆匆地去給劉老夫人回話了。
劉老夫人並不在正堂,因為天氣越來越冷,她每每喜歡窩在東廂房裡,翹著腿兒倚在羅漢床邊,身旁擱著個熏籠,腳塌前擱著個有纏枝銅藤做的小木罩子,裡頭擱著個碳盆子。
她這會兒正倚在那裡聽站在下頭的小丫頭唱小曲兒,還別說,張桂花這事兒辦得很地道,這小丫頭生就了一副唱黃梅戲的嬌軟嗓子。
顧媽媽進來時,劉老夫人正在聽《夫妻觀燈》。
顧媽媽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,劉老夫人緩緩地睜開眼,沒有東院那一家子在跟前晃,每每扎得她心老疼老疼,這些日子她過得實在太舒坦了。
「綠萼,都回來了?」
「回來了,奴婢也照老夫人的吩咐做了,不過,奴婢估計東院那邊的不會上這當,而且,奴婢瞧著,不過是出門三個月,總覺得那一家子都變精明了不少。」
「哦——?!」劉老夫人心中詫異,問:「你是怎麼瞧出端倪的。」
「奴婢就是一種感覺,那一家子打量人的眼神,太過......」顧媽媽又道:「尤其是二姑娘的,奴婢總有一種被看透了的感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