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在發配的人很快就過去了,劉稻香所乘的馬車又繼續往前行。
她悄悄撩起帘子打量,發現馬車是往西行的,如今已出了城門。
莫非那廝上次對太子以及平王世子擾了興致,所以,乾脆換了個離他們遠遠的地方。
又想起當日太子那般放縱駭浪的樣子,劉稻香覺得他被廢,說不得是全天下姑娘家們的福氣。
出了西城門,馬車不再尾隨那群發配的人,而是順著西城門的方向一直往西又行了盞茶的功夫,這才往南折去。
一路上都鋪了青石板,劉稻香知,這天子腳下,能在這京城四周有別院的,非皇親國戚不可。
青石板一直鋪到了別院的門口。
馬車停下來,劉稻香由著自己的丫頭們扶自己下了馬車,抬頭看向別院,她不由低頭淺笑,果真是蘇子燁的做事風格。
別院連個名字都懶得費神去取。
索性就不掛牌匾了。
青梅從懷裡摸出那張薄金請帖,上前去敲門。
很快就有一個穿戴很整齊的小廝打開了門,接過請帖瞧了瞧,這才推開大門,又叫了人過來缷去大門處的木門坎,劉稻香留心到,這些小廝們手腳麻利不說,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絲規矩,很齊整,不過一個眼神,眾人就知該如何處事。
她立即醒悟,這不是一般的小廝。
院門大開,不久後,孫管事從裡頭走出來:「二姑娘,你可來了,奴才一直擔心路不好走,怕姑娘在路上耽擱太久會凍著。」
劉稻香嬌聲答道:「路上尚好,只不過出城門前,遇到了發配去西北的犯官及他們的家眷。」
孫管事苦笑道:「成王敗寇,姑娘年紀輕閱歷尚少,以後見得多了,便不會覺得瞧了不舒服。」
劉稻香歷來知道蘇子燁身邊的人不簡單,她側頭看向孫管事,微微一笑。
鑲毛的斗篷帽兒擋去她大半容顏,即便如此,依然叫人心生驚艷。
「你家主子呢?」
她都來了這許久了,怎地還不見他出現?
孫管事恭敬的回答:「主子原本一早就要過來的,卻不想臨時被公務纏身,交待了奴才早早過來等著姑娘,又說,姑娘最愛看戲,主子早在半月前就尋了京城最好的戲班子,姑娘且隨奴才先行去後花園裡,坐在暖閣里看戲子們唱曲兒。」
他一邊說,一邊招來婆子們抬了暖轎,劉稻香坐著暖轎由婆子們一路抬去了後花園。
說實話,她覺得這處別院也忒大了點,早飯時,自家娘怕自己吃太多撐圓了肚子到時很難看,非只讓她吃了個六分飽,還說,左右到了這裡蘇子燁那廝肯定不會餓著她,她可以留著肚子慢慢吃。
劉稻香現在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家老娘又懷上一個妹妹了,因此嫌棄她老大不小,最好能快點嫁出去。
卻不想,尚未到後花園,她的小肚肚已唱起了空城計。
如此,又過了盞茶的功夫,她透過轎一側的小窗,看到轎子穿過了一處月洞門,隨後的景色又不前頭的不同。
少了幾分嚴謹、規矩,多了幾分隨意,如今正值二月底,春寒料峭,凍殺年少之際,少了幾分艷活,多了些許沉寂。
不知何處飄來戲子們的咿咿呀呀聲。
「恨孤單飄零歲月,尋常稔色誰沾藉......」
婆子們抬著她走的是青石板鋪的大路,曲折彎轉中,隱隱能看到花園一側的抄手迴廊。
一直到了一處水榭處的二層小樓前方才停下來。
「姑娘,已到了,還請姑娘在此歇息片刻,聽聽小曲兒。」孫管事行了如此遠的路,依然氣息平穩,劉稻香雖不曾真正習武,但這幾年被自家親爺爺也折騰夠夠的了,因此,她留意到孫管事,心中暗思,莫不是這孫管事也不是一般人?
她下得轎來,已清楚的聽到一男子聲音:「巡山使者,當山土地,顯聖顯靈。土地公公,今日開山,專為請起杜麗娘。我不要你死的,要個活的。」
劉稻香不由順著聲音望去,戲台臨水而立,隔水相望。
她不由莞爾一笑,原來已在唱《回生》這處折子戲了。
明明無人觀看,這些戲子們依然買力的演著......
她駐足於祥雲白玉欄前,舉目凝望,張耳細聽,她只獨獨偏愛《牡丹亭》。
「姑娘,外頭寒氣重,還請姑娘隨了奴才去樓上,那裡早已生了碳盆子,又為姑娘沏好了熱茶。」
劉稻香回頭笑問:「這是誰的主意?」
「奴才們自然是聽主子的安排。」孫管事笑著回答。
心下卻想,看來自家主子這一次當真投了這位劉二姑娘的好。
想起自家主子上次原本也是如此安排,結果卻是讓當時的太子與蘇子泓給硬生生的毀了,他家主子的臉足足黑了兩月有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