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老爹這時已經把上次鄭三要的粗鹽從驢背上卸下來了。鄭三見老頭搖搖晃晃的,急忙過去搶著抗,馮良也趕過去搭了把手。兩人將鹽袋抬進院子,又把鄭三前陣子做好的鹽皮翻出來,一一分類,聽馮老爹估了成色,給了價。鄭三見還靠譜,也不廢話,收了錢就幫著扎捆搬運起來。那馮良很是乖覺,只幫著gān活,聽老爹算帳,不在買賣上多cha一句嘴。
東西整備好了,鄭三就想關門。卻見那兩人還立著不走,馮老爹笑著說:“還有件事要麻煩下鄭兄弟,原先我每次來,都是在劉老哥那裡搭一宿,這次帶了馮良來了,他一個年輕後生,不好搭夥,鄭兄弟你這裡寬敞,又是一個男人家,讓他歇上一晚行個方便吧,等下次他來,讓他給你捎咱們鎮上的好酒來。”
鄭三心裡翻了個白眼,趙二也是一個人住,他家還有大堂呢,你怎麼不去找他。不過面前終究是自己客商,推讓也說不過去,只能揮揮手允了。
獵戶鄭三正文第三章
章節字數:2339更新時間:09-05-2818:48
到了掌燈時分,馮良才回到鄭三家。
鄭三都是一人住慣了,也沒有多餘的被褥chuáng鋪,再說山里人哪有那麼多講究,他只用冬天的穿的皮袍疊個枕頭,放到chuáng的腳頭裡,打算就這樣湊合湊合通腳睡一宿。
馮良見是如此,便笑道:“在外頭跑了一天,不知道沾了多少灰,別再把被褥滾髒了,萬一鄭三哥惱了,以後不是沒地方住了?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吧,煩勞鄭三哥指點下哪裡有可洗浴的山溪。”
鄭三受不了他說話的這個調調,聽得直皺眉頭。又覺得他事事多麻煩,只是這也是人家的一份好意,就披上外衫帶著他到院後山灣里平日裡自己洗澡的地方,指了水深淺。見馮良又連連道謝,也不跟他囉嗦,掉頭回家去了。
在屋裡坐了一會兒,他忽然想起,這個馮良過去的時候也沒多拿衣物,雖說是現下是初秋,白日裡不覺得冷,可這山中里與外面不同,入夜就起山嵐,人要是剛洗完澡不加點衣服,讓穿林風一chuī,只怕會落個傷風發熱什麼的。
本來這馮良病了也和自己沒關係,只是他住自己家裡,萬一病了不是從湊合一晚變成好幾晚了?真是的,比女人都麻煩!
慢騰騰地找了件舊袍衫出來,再晃晃悠悠的走到後山灣。聽到有動靜的馮良原是向水裡一縮,打算躲起來,又看來的是鄭三,也就放心笑了:“鄭三哥怎麼回來了?可是忘了什麼事要jiāo代麼?”
鄭三把手裡的袍衫一亮,馮良明白過來,覺得都是男人,也不用避諱,站起身去接,打算自己放在身邊的石頭上。
嘩啦一聲,馮良帶著水珠的身體就這麼毫無遮攔的bào露在月光中,也bào露在鄭三眼前。這個衝擊來的太猝不及防了,他只覺得自己腦中也有什麼東西嘩啦一聲碎開,然後噼噼啪啪落了一地。
他忽然想起,自己還是個娃子的時候,第一次跟著老爹進山打獵。他那時一門心思只想著爬樹掏鳥蛋,不肯老實聽老爹說怎麼追著shòu跡布陷阱,被生氣的老爹揍了幾巴掌,賭氣往林子裡亂竄,結果發現一個山dòng。
他扒頭往裡一瞧,黑暗裡一雙幽幽發著光的眼睛正好和他對視。那一瞬間,他覺得手足四肢都被什麼麻痹了,一動都不能動,感覺卻出奇的敏銳。嗅得到狗熊糞特有的臊氣,他踩斷的糙葉發出來的青澀氣,聽的見自己血管流經耳脈的沙沙聲,狗熊急促的吐氣聲。雖然後來知道了那是只老的不能動等死的狗熊,可當時的那些感覺到現在他都忘不了。
現在仿佛又如此了。
他聽見旁邊林中歸巢的夜鳥在撲棱翅膀;聽見馮良在說這麼麻煩鄭三哥真是不好意思,鄭三哥真是細心的人那;聽見自己越來越不穩的呼吸。又看到天上遠遠的月亮掛著,發出的白色光輝攏在林子上,山嵐已經起來了,滿林的煙霧;馮良就那麼站著,一隻手伸了過來,水滴從他披散著的頭髮上滾下來,滑過他的身體,又滾到水潭裡。
這一瞬是如此的漫長,漫長到他足夠把遠的近的大的小的清晰的模糊的記了個通通透透。就如同bào雨夜中的一道閃電,剎那間照亮了一切,又轉瞬即失,只卻留下了漫長的殘影供人在黑暗裡回想。
馮良見他呆立著盯著自己不動,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,重新縮回水裡。重重咳了一聲說:“鄭三哥你把衣服放在潭邊吧,我一會過去拿就是了。”
鄭三這才回過神來,胡亂的把袍衫一丟,被鬼追著似的跑走了。
就這麼急沖沖的沖回家,他才長出了一口氣。驚魂未定的坐下,鄭三開始尋思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去給馮良送衣物——馮良光著身子起來接——他嚇了一跳——想起了少年時候那頭狗熊——他逃回來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