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為開封府的百姓,天子腳下的驕民,徐正張三娘李用和等人見過的大官數不勝數,皇上太后也見過幾回了。但那都是遠遠看著,不過是千萬人中的一道目光,連引起人家抬眼皮的資格都沒有。沒想到徐平隨便出去一趟,就能與當朝宰相坐在一起喝酒,這可是他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。
張三娘一把把徐平拉到身邊,詳細問他今天的情形。以後可有她向街坊鄰居吹噓的了,自己的兒子可是曾經得過宰相虧獎的人,以後還能得了?
此時朝廷里的正任宰相一般兩人,首相兼昭文館大學士,稱昭文相,次相兼集賢殿大學士,稱集賢相,還有四名參知政事算副宰相。張知白身為集賢相,在官員里絕對可以算是最頂尖的人物了。
當聽說在坐的還有馬季良和柴宗慶,張三娘便就想罵人。至於兒子作的那一首詞是好是壞,裡面有什麼弦外之音,不是她一個家庭婦女能夠明白的。也就是聽兒子講的好像是揚眉吐氣的樣子,才沒有罵出來。
娘兒兩個在那裡說話,李璋不時也過來插上句。沒想到這個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現在連宰相也能見到了,話語裡不無羨慕。
徐平心裡明白,今天的酒筵不過是機緣湊巧。以張知白的性格,只要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,碰上了都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。不過這種事情也不好解釋,只管讓張三娘去浮想聯翩了。
李用和對徐正道:「哥哥,因了今天的事情,連張相公都知道馬家奪了你家的酒樓,想來以後馬家會收斂些,不敢再來找你家的麻煩了。」
徐正嘆口氣:「這些事情誰說得准?但願如此吧。」
兩家人又聊了一些閒話,直到天將擦黑,李用和才帶李璋告辭。
平淡的日子又過了幾天,到了十二月十三這一天,徐正晚上從白糖鋪子回來,對徐平道:「大郎,趁著年前還有十幾天,你要回莊上一趟,多制些白糖送到鋪子裡來。」
徐平奇道:「為了年節,鋪子裡不是備了一兩萬斤的貨嗎?」
徐正道:「是啊,備那些貨原以為夠了,現在看起來卻是差不少。今天有內侍到鋪子裡,說是宮裡年節要用,讓我們備兩萬斤的貨。」
聽見內侍,徐平就吃了一驚:「怎麼又是宮裡要貨?不會又是哪個勢力人家來找我們麻煩吧?」
「放心,這次不一樣。」徐正笑著說,「這次雖然是內侍來交待的,但卻是通過雜買務和買,不是科配。我們只要按時交上了貨,一樣賺錢。」
徐平卻是半信半疑。雜買務主要是為宮裡臨時買貨的,由宮裡的內侍和三司派出的官員共同執掌,除了特殊情況,都是以三司官員為主,按說只是一個特殊的大客戶。和買不同於科配,是按照市價購買,價格談不攏商家有權力拒絕,怎麼看這都是一筆普通生意。
可徐平把前些日子的事情聯繫起來看,卻總覺得這中間有貓膩,至於漏洞在哪裡,他接觸這些部門不多,卻說不上來。
說過了自己的擔心,徐正只說是沒事,讓徐平不用擔心。這筆生意他與張天瑞商量過了,應該就是年節宮中大量用糖,沒什麼其他事情。而且李端懿的身份在那裡,也不怕交了貨收不到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