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看著卻只是心裡冷笑。他已經吩咐了屬下理欠司,專門派人守住了公使庫,只要有錢拿出來,先收到軍資庫里抵欠款。
公使庫里用錢,先要知州批條子,通判聯署,才能下到管庫的吏人那裡支用。曹克明的條子過來,徐平看也不看,只管署名,加八個字:「知州公用,通判照准。」反正他自己打定主意這一段時間不用公使庫里的錢,讓理欠司把公使庫的錢掐死,先斷了曹克明的經濟來源再說。有本事他就用自己的俸祿辦公,不過他的俸祿雖然優厚,用於公務只怕還差得遠。
公使庫的支出主要影響知州和通判及其直接屬下的日常用度,其它的一般性財政支出都是來自軍資庫,這在徐平掌握之中,不至於引起屬官反彈。
徐平就坐在這裡,這個小吏不敢說徐平已經斷了公使庫的財源,今晚的酒筵只怕要他們幾個具體辦事的公吏自己掏腰包了。當然可以掛在公使庫的帳上,至於還不還什麼時候還就要看長官的心情了。宋朝的公吏經常面對這種事,搞得傾家蕩產的也所在不少,差役是很可怕的負擔。
又等了一會,酒菜終於上來。徐平看看,標準極低,這麼一大群人,全部花銷也就在一二十貫的樣子。要知道這種公務筵請,少則百貫以上,碰上奢侈的知州花到千貫以上也不少見。寇準在地方為官,最喜歡大吃大喝,經常圍起大帳點起巨燭與同僚通宵飲宴,公使錢總是不夠花,宋朝常見景象。給通判就是這種接風標準,說出去要被別人笑死了。
曹克明臉上也掛不住,不過他也知道公使庫里的情況,不好苛責辦事的小吏,只好厚著臉皮道:「徐通判自中原來,酒肉都是吃厭了的,來到嶺南,多嘗嘗這裡的瓜果,與中原滋味大大不同!」
徐平也不說話,別人敬酒他就喝,別人吃菜他就拿筷子。
半年多時辰,酒筵就草草結束,又沒歌舞,也沒其它節目,一眾僚佐本就是坐在那裡受罪,一鬨而散。
徐平回到自己住處,高大全與幾個徐平的隨從軍士正坐在院裡閒聊,急忙站起來行禮。
知道州衙里的公用伙食因為他封了公使庫已經斷了,徐平便問道:「你們吃過了飯了沒有?」
旁邊秀秀正騎著她的那匹寶貝果下馬閒逛,聽了搶著答道:「我們吃過啦!官人,我們出去吃的糍粑,還有一種米麵,滑溜溜的真好吃!」
米麵就是後來的米粉,正是廣西流行的食物,徐平笑了笑。
在院裡坐下,喝了碗茶,徐平便與這些隨從軍士閒聊,問他們是哪裡人,家裡戶口多少,每月軍俸夠不夠養家餬口。
廂軍都是從本就招募,尤其這些人不隸正式指揮,都是邕州附近的農家,只有譚虎一人是禁軍揀剩的,無家無業,算是專業人。
說到軍俸,譚虎笑道:「邕州地方物價便宜,像我這種沒有家室拖累的,當然吃喝足夠。其他人都有父母妻小,這點俸祿夠上什麼!全靠家裡人在家裡種地營生,才能餬口罷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