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看著鄧行實,知道這位泉州都監一定在心裡罵自己,為了給自己製造政績把福建全路折騰個遍,不應該罵嗎?
沉默了好一會,徐平才又問道:「都監,路上有多少人逃亡,多少人病歿,你那裡有名錄嗎?」
「通判為什麼問這個?我回去之後各州自然會把缺的人數補上!」
鄧行實滿臉警惕神色,甚至有些微怒。他自己還不知道回去怎麼交待呢,只讓他押人送來,並沒說清楚途中少了人數是什麼章程。聽徐平的意思,難不成在這裡就要追究他的責任?邕州通判還管不到他泉州都監的頭上。
徐平好像聽不出鄧行實話里的意思,嘆了口氣:「逃亡的不去說他,病歿的終究是踏上了來邕州的路,我不能不聞不問。都監如果有名錄,邕州補助他們每人十貫足錢,最好收了屍首,不要客死異鄉,剩下的就給他們家人吧。」
鄧行實聽到這裡臉色才緩和下來,錢雖然買不回人命,他回去總是有個交待。對徐平拱手道:「通判好意,在下心領。不過事情怎麼做還要商量,福建地方地狹人稠,有時候人命不值錢啊。如果直接給家人十貫錢,保不齊就有窮凶極惡之徒,故意倒斃路上來訛這錢。」
「不會吧?十貫錢而已!」徐平吃了一驚,他還想不到這上面去。
鄧行實只是苦笑,也沒法跟徐平分說。
福建不比宋朝的其他地方,多年未經戰亂,人口繁衍極盛,又大多都是山區,土地承載不了這麼多人口。人吃不飽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,當地一種惡行屢禁不止,往往有人得了什麼隱疾,便口裡含了毒藥到大戶人家的門口,一頭栽死在那裡。這種事情說不清楚,遇著了的人家只好自認倒霉,花錢消災。甚至兩家有仇,直接就會讓健康的人到仇人門口死在那裡,不明底細的外地官員被耍了都不知道。
徐平這樣直接十貫賞錢出去,下次再送來的人恐怕很多都是身藏暗疾,反正早晚是個死,到了路上直接了結自己性命,給家人掙上一筆錢再說。
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就少插手,徐平便不再問,對鄧行實道:「既然都監這樣說,那錢我便換成金銀讓你帶回去,屍首還是給他收了,到了地方剩下的錢怎麼分割就由各地長官決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