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倒不是黃從富客氣,按規矩他一個蠻人小土官,是不能坐著跟本州通判說話,知縣面前也沒有他坐的地方。
徐平笑道:「我們私下閒談,不用顧忌那許多,只管坐下來說。」
黃從富這才小心翼翼,在客位上虛坐了,拱手道:「小的斗膽。」
徐平道:「我這次找你來,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事?」
黃從富急忙站起來回答:「黃縣尉只是讓小的變裝前來,不能讓別人知道消息,委實不知道上官有什麼事吩咐小的。」
徐平擺擺手:「你只管坐下說。」
黃從富坐下,徐平才道:「我這個人呢,不喜歡說廢話,也不想與你兜圈子與你繞來繞去。坦白說,自從上次在巡檢寨見過一面,你心向朝廷,做事說話有分寸,是個難得的人才,我便記在了心裡。現在忠州的知州黃承祥,做事太過跋扈,攪得地方不得安寧。而且這兩年你也看見了,如和縣新增戶口數千,農事工商都有了起色,他這麼鬧下去,對地方是個隱患。」
話說到這個份上,黃從富心裡也猜到了什麼,卻不敢相信,心彭彭跳得厲害,只是緊張地看著徐平,不敢接話。
徐平頓了一下,看著黃從富道:「官府對黃承祥不滿意,想在忠州換一個人來做知州,我覺得你可以?你認為怎麼樣?」
「小的何德何能!上官折殺小的了!」
「我只問你,如果我們撤了黃承祥,你願不願意坐知州的位子?」
黃從富低下頭去,兩隻手攪在一起使勁搓著,內心裡掙扎得厲害。想做他當然想做,連做夢都想。那本來就是他阿爹的位子,結果被叔父搶了,一二十年壓得他們父子抬不起頭來。可想是一回事,關鍵是能不能坐上去。忠州是土州,比不得朝廷直接管下的地方,知州想換就換了。按慣例,土州知州都是他們自己選好了,或者是爭定了,朝廷才發告身,在之前是不插手的。可讓他對付自己的叔父,有那個心沒個膽,壯起膽來也沒那個本事啊!
想了好半天,黃天富才咬著牙道:「小的如何不想?可即使通判抬舉我,知州也斷沒有自己讓位的道理,還不是空想?」
徐平笑了笑,對黃從富道:「這就要看你了。只要黃承祥做出不應該做的事來,自然有朝廷收拾他,到時候把你扶上馬去,再送上一程,就不知道那個時候你能不能坐穩位子。」
黃從富脫口而出:「只要叔父不在,忠州我們父子當然能做得了主!」
看徐平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,又狠下心問道:「恕小的愚昧,不知道什麼是不該做的事?請上官教我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