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了一會,徐平還是沒接這話茬,道:「這些容我們事後仔細商量。黃從富呢?在我面前豪言壯語,事到臨頭怎麼如此沒用?」
曹克明有些怏怏,好不容易聚起大軍,卻沒正兒八經打上一仗,就像閃了腰一樣難受。不過他也知道山里進軍的困難,不再堅持談這話題,命令親兵道:「去把黃從富叫來,說通判到了,有話要問他。」
親兵應諾去了。
徐平又問:「他爹呢?那個黃從吉,怎麼不見他露面?」
曹克明冷哼一聲:「那個更沒用!從我進城,他就裝病賴著不出來,連見上一面都不敢,還不如他兒子呢!」
徐平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。自己怎麼找了這麼一家人?大男人,一點擔當都沒有,怪不得被兄弟輕鬆壓制了一二十年。
「不說他們父子。黃從吉的妻子是申峒知峒的女兒,有沒有在城裡?」
「被黃從貴擄走了,聽說要獻給遷隆峒知峒作見面禮。」
「這麼神奇?」
徐平懷疑自己聽錯了。段雲潔都已經成年,她母親就是再漂亮,也三十多歲的人了,這個年代沒後世那麼厲害的保養技術,再漂亮能漂亮到哪裡去?就是段雲潔正當妙齡,也沒見哪一個為她發瘋發癲。
曹克明道:「蠻人的這些習慣,我們哪裡說得上來?阿申是申知峒的女兒,申峒今年如此興旺,她女兒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。」
徐平點了點頭,沒再說話。
這樣還說得過去,蠻酋之間的聯姻關係極其複雜,這既是勢力之間合縱連橫的媒介,也是勢力之間相互吞併的手段,並不能僅從個人的角度去看這個事情。蠻酋之間的聯姻,其廣泛不亞於宋朝的官僚士大夫,其目的則更加赤裸裸,甚至絲毫不受禮制道德的約束。
黃從富隨著親兵進來,看著地面不敢抬頭,心中羞愧欲死。想起當初在徐平面前的豪言:「只要叔父不在,忠州我們父子當然做得了主!」萬萬沒想到,機會從天上「呯」地掉到自己面前,自己伸手不但接不住,還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砸了個嘴啃泥。
「我扶你上馬,再送你一程。」徐平當日的話猶在耳邊縈繞,黃從富卻覺得那個機會正在離自己遠去,無力地伸出手,卻怎麼也抓不住。
徐平看著黃從富的樣子,雙腿不穩,兩手顫抖,低頭看地,一步一跌,雙肩一聳一聳的好似還在抽泣。他身上的衣衫凌亂,有的地方還露出血痕,腿彎著直也直不起來,好似受過刑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