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越而來的人生總不像是真實的人生,在這個世界徐平有些隨波逐流,前世的習慣又使他不會消沉下去,忙忙碌碌像個沒頭蒼蠅一樣,也只不過是想掩蓋內心的虛無。這個世界的一切終究無法取代他前世的記憶,不能完全占據他的生命,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個幻影,這種感覺在他心頭縈繞不去。他總是幻想著有那麼一天,他可以萬事不管,躺在地上看著天盡頭,幻想天盡頭的那個世界該怎樣了,那個世界的自己又成了什麼樣子。
這種感覺難以言說,徐平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,石全彬又怎麼能夠理解?好在他喝得有點多了,並沒有深究,只當徐平不想說心裡話。
第二天起來,徐平還覺得頭有些暈暈的,玉米白酒入口很順,後勁卻大得很。糯米釀的白酒終究是不如人意,工藝還有許多改進的地方,徐平卻沒有心情去深究了,自有後人去完善。玉米既然已經帶來,在田間地頭便也種了一些,主要是用來釀酒,雖然沒有高粱、小麥的風味,意思到了也就足夠。
見到石全彬,徐平隱約想起自己昨夜好像對他說得有點多了,卻也沒往心裡去。說到底他不過是皇上身邊的內侍,閒言碎語能夠說上兩名,卻決定不了什麼大事,自己也沒有揣摸皇上心思向上爬的想法。
兩人洗漱罷了,騎馬從吳寨返回。
今天走的是谷底的路,除了一些小土坡種得有甘蔗,一路上都是水田。
石全彬有點失望,昨晚那麼好的機會,也沒有把與徐平的關係拉進一步。兩人看起來親熱,實際上距離很遠。徐平給石全彬的印象,就是那種跟任何人都好說話,然而跟任何人都保持距離的人。這種人石全彬不陌生,那些位居高位的朝廷大員哪個不是這樣?你覺得能夠推心置腹,關鍵時候動起手來絕不客氣。丁謂是寇準一手提拔起來,最後把他發配到雷州,沒讓他老年渡海已經覺得自己無比厚道了。
至於徐平與那些人到底有什麼不同,又哪裡是石全彬能夠體會的。
行不多遠,地頭田埂上幾行玉米引起石全彬的注意,問徐平:「昨夜我們喝的酒就是用這種穀物釀的?怎麼不見在其他地方種植?」
徐平搖頭:「這東西產量比不上稻麥,也就在田間地頭種一種。把它種到嶺南來,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。」
「怎麼說?」
「這東西不擇地勢,有蠻人弄到了種子,到山裡去種。種之前放火燒山,草木不存,山洪一來,我們這裡反而遭殃。雖說朝廷有山川之禁,可怎麼能夠管到山裡的蠻人那去?只怕將來還是個禍患。」
在山裡種玉米,水土流失是一個方面,更要命的是會造成山里人分散居住,在山裡面分散得到處都是,更加難以管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