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安祿看看前面兩人,小聲問黃天彪:「縣尉,這次括丁,我們兩個的族人一樣包括在內,怎麼你一點不急?」
「有什麼好急的?」黃天彪顯得語重心長,申承榮不在,他就拿起長輩教晚輩的風範來,「我們兩家還有多少族人?再說那些族人大多都已經在蔗糖務里做活計,括不括的有什麼區別?」
「也是。」申安祿乖乖點頭,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跟黃天彪走得這麼安穩。這次括丁法施行對他們兩家影響微乎其微,輪不到他們頭痛。
黃天彪慢慢悠悠地又道:「再者說了,咱們這位上官徐通判有時候做事確實嚴厲了些,但卻從來不坑人。括咱們蠻人的丁,肯定會有所補償。」
「縣尉是說我們還能跟著別人撈便宜?」
「什麼撈便宜?本就是我們該得的嗎!」裝模作樣地說了一句,黃天彪左右看看,附在申安祿的耳邊道:「我們是通判的自己人,通判不虧自己人。」
申安祿點點頭,面色輕鬆下來。要說自己人,他比黃天彪更有資格。如今段方任太平知縣,某種意義上那可是他姐夫,還有比這關係更近的?可惜天殺的黃從貴把姐姐擄走,一直都沒有消息,不然這關係可就坐實了。
申安祿卻不知道正是因為阿申不在,段方才當上太平知縣,不然申峒就在治下,按迴避法這位子怎麼也輪不到段方。
縣衙門口有幾個差役正在粉刷白壁,旁邊有人架鼓。這裡原來是太平寨的知寨廳,知寨只是管理駐紮的軍隊,並不管民事,這些衙門的必要配備都沒有。其實不只是這處新縣衙,整個太平寨屬下,包括各蠻人州峒,都在仿著內地建這些設施。
宋朝政令的傳達,除了依靠鄉下的里正和鄉書手,最重要的渠道就是各村鎮和重要路口的白壁。官府政令、海捕文書等等都是在這上面張榜,甚至有不得志的文人造謠生事也是作文貼在白壁上。這裡邊疆小縣還好,京城的白壁謠言甚至讓朝廷都頭痛,又不能限制民眾投訴,以至規定凡是投書張榜的必須屬名,匿名的一律以謠言論處,也算是這個年代的實名制了。
早有差役等在門口,見到眾人過來,引著到了縣衙裡面的會客廳里。
段方坐在主位上喝茶,眾人進來,他沒有起來迎接,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過。以前做如和知縣,土官與他互不統屬,見了還如同僚見面,現在這些土官都在他管下,徐平特意交待過沒必要給他們臉面。
這幾年邕州和太平寨發展都一日千里,上上下下深受其惠,哪一個不是變得紅光滿面,富態起來,像黃天彪那樣。惟有段方是例外,為了今天與眾土官見面,段雲潔給他做了新官袍,哪怕最細微的地方也給他修飾一新,可段方再怎麼穿著新衣服,依然是那一副飽經風霜有樣子。把衣服一換,這就是個天天刨地的老農,讓人看了唏噓,怎麼也想不出來這就是二十年前,來到這裡的那個君子如玉的少年官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