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曲的人卻沒有興致,坐在凳子上,兩眼望天,面上毫無表情。
柳三變自天聖八年進士登第,到兩浙去任個知縣,官當得怎麼樣沒人知道,填的詞卻是傳遍天下,太平縣這樣偏僻的地方,隨便哪個唱曲的,都能隨口唱上兩首。聽的人不管聽懂沒聽懂,聽完了都要贊上兩聲好。
這些詞人寫的是風花雪月,愛戀情濃,隨著唱曲的女妓,詞中的那些京師風景、江南煙雨也傳遍天下。哪怕像是李道這種蠻人小衙內,對京師、江南一些景物也能如數家珍,心中嚮往不已,只覺得人一生去過那裡一趟才值了。
可今天柳三變的這首《晝夜樂》,聽進耳朵里,卻怎麼也進不了心裡。
「哥哥好雅興,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聽人唱曲!」
聽見聲音,李道睜眼看見田州小衙內黃楷快步走過來,隨手從身上摸出一副銀鐲子,扔給唱曲的兩人,把兩人打發走。
看兩人離去,李道對黃楷道:「過來坐,我等你這么半天,怎麼才來?」
黃楷沒有回答,一直看著剛才唱曲的少女,口中道:「這個小娘子也有幾分姿色,哥哥沒問問她家在哪裡,晚上也有個歇腳的地方。」
「江邊碼頭進去的巷子裡,全是這種人家,又不是什麼稀罕寶貝,哪個管她!」李道皺著眉頭,有點不耐煩,「我找你來不是嫖娘們的,還是過來坐下,我們說正事要緊!」
「俗語有云遠嫖近賭,好不容易來一趟太平縣,怎能不盡情地耍一耍!」
黃楷一邊說著,一邊施施然在李道對面坐下,一副悠閒樣子。
李道嘆了口氣:「我們多少年的兄弟,你要何必逗我!我問你,田州這次向蔗糖務交了多少馬匹?」
見李道真地急了,黃楷收起笑容,正色道:「不多,六百匹而已。」
「我們波州才八十匹,這樣下去,這生意我們家就做不成了!」李道的臉色非常看,話一說完,眉頭緊緊地皺到一起。
黃楷道:「你知足吧,要不是照顧波州,這次一千匹我也帶得過來。我們蠻人不好互相搶生意,要不然我們田州價錢一降,你那裡哪還有錢賺!」
「我明白,你們黃家的這份恩情波州記在心裡!唉,廣源州與交趾的戰事一起,哪裡還有人從那裡販馬?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打完。」
「你還有心情擔心這個?這場仗廣源州贏了也就罷了,以後你家的生意照做。要是交趾贏了,你家的這條財路就徹底斷了。」
李道搖頭:「不會,廣源州那個地方,交趾人打下來也占不住,不過是換另一家,我們家的生意還是照常。交趾人貪財,不過是想搶些金銀,擄掠人口罷了,哪裡能夠占住不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