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虎答應,轉身走出門去。
徐平在位子上坐下,擦了擦汗。當兵打仗果然是個苦差事,這騎在馬上還把自己熱出一身汗來,從出門開始身上就沒幹過。倒是盔甲穿在身上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難受,自己也應付得來,感覺提把刀也能砍人。
在中牟的田園裡,徐平也隨著桑懌練過刀槍,雖然算不上武功高強,比一般的普通人還是要強上不少。不過這次出來,想來沒什麼上戰陣的機會。
他全身披掛一是確實小心,有盔甲在身最少蠻人的弓箭傷不了自己,再者也是給手下官兵做個榜樣,讓他們打起精神,不要懈怠。
遷隆峒是左江道的關鍵所在,沿著左江的支流明江上控上思州,下制思明州,占住了這裡,這兩州就再翻不起風浪。
左江道的三大強州,忠州已經被徐平完全控制,再制住了這兩州,那就大功告成,自己想做什麼都可以了。
徐平手下兵力早就已經足夠,之所以一直沒有出手,忌諱的就是十天的山間小路,一旦在路上被蠻人襲擊騷擾,再強的兵力也是沒用。歷次朝廷對蠻人地區用兵,吃虧都不是在戰陣上,死亡兵士大多都是倒在路上。
山路難行,如果在路上再遇到神出鬼沒的本地人,不斷從山林裡面鑽來騷擾,耽擱了行軍,這種地理環境下疫病和飢餓會讓軍隊大量減員,還沒與敵人接戰自己就先垮了。
而之所以把進軍時間選在十一月,除了等待右江道馮伸己那邊先完成以外,更重要的原因是這個時候雨季徹底結束,天氣晴朗。嶺南這裡,甚至包括交趾,雨季的時候在山地採取軍事行動是噩夢,所遇到的困難,在這個年代遠遠超過出了人力所能解決的程度。雨季戰爭就是看人品,賭命運。
徐平從不心存僥倖,他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上天來裁決,但凡有可能,就要把不可控的因素減少到最低。
譚虎打過水來,徐平洗了臉,才覺得涼爽了一些。
高大全和張榮換了便服,來到大廳見徐平。
這幾年裡張榮已經把父母妻小遷到了邕州,生活不再像在軍里時那樣緊張,減少了鋒芒,多了些雍容。
高大全自經了劉小妹的事,變得更加沉默寡言,人也削瘦許多,臉上出現了稜角。只有那副高大的骨架與生俱來,不曾改變。如果說高大全以前壯得像一頭牛,現在則更像一隻老虎,令人望而生畏。
見兩人進來,徐平問道:「這一天行軍,你們手下的人狀況如何?」
張榮道:「今天都是大路,再說軍里的人大多以前都當過廂軍,在蔗糖務里也是天天勞作,這點路哪裡會有什麼意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