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時一到,天光還未大亮,譚虎就在衙門外擂起鼓來。這也不是正常開衙視事,不拘點數,譚虎使勁擂了十幾下才罷手。
第一個進來的是上思州小衙內,高大全把他挾在腋下,手裡還提著處理過的黃宗祥的人頭。徑直走到安排的位子最裡頭,高大全把小衙內一把按在凳子上面,手裡提的黃宗祥的人頭「咚」地摜上桌子,厲聲喝道:「今天不比尋常日子,你小心仔細著,出了紕漏,我讓你父子團聚!」
小衙內臉色慘白,身子像篩糠一樣,哪裡說得出話來,只是點頭。
高大全說完,瞪了小衙內一眼,轉身出了廳門。
聽見鼓聲,分散住在寨子裡的各地土官急忙起床,洗漱收拾,匆匆忙忙趕往知寨衙門,生怕去得晚了惹上禍端。
羅白黃知縣住得近,是第一個到的,到了衙門口看見持刀拿槍的兵士吃了一驚,印象里還沒見過徐平擺出這種架勢。
進了院子,一眼就看到廳門口架子上擺著的大杖小杖,心裡咯噔一下,腿就有點不大聽使喚。
進了大廳,光線雖然有些昏暗,他還是看清楚了坐在最裡面的上思州小衙內,還有小衙內前面桌子上的人頭。黃宗祥被高大全捉住的時候已經被埋在廢墟下,面目模糊不清,現在更分不清眉目嘴臉,但那輪廓黃知縣卻認得。
見了這個場面,黃知縣就覺得腿不是自己的,哆哆嗦嗦地厲害,再也走不動路,勉強扶著身邊的門框。
此時官廳里只有黃知縣和小衙內兩個人,空蕩蕩得可怕,黃知縣的牙齒上下打起架來,聲音在空曠的官廳里聽得特別清楚。
這麼早趕來,何苦來哉!黃知縣心裡暗暗叫苦,早知道徐通判在官廳里擺出了這個陣勢,怎麼也隨著大家一起來,何必受這一場驚嚇。
順著牆邊,黃知縣哆嗦著兩條腿,勉強摸到最外面的桌子,出了口氣,到桌子後面的凳子上坐下,猶自驚魂未定。
第二個進來的是個粗豪漢子,昂首挺胸進了門來,眼睛四處一掃,竟然沒發現最裡面的小衙內,只是看見黃知縣,轉身就走過來,在黃知縣身邊坐下。
「兀那漢子,你是哪裡土官?我怎麼沒見過你?」
黃知縣戰戰兢兢地道:「在下羅白知縣。」
漢子抱拳:「古甑峒知峒韋連城,見過了!你羅白縣貌似就在太平縣的邊上,是也不是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