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懌聽著韋大郎舌綻蓮花,說的一套一套的,也不知找了人什麼學來,竟然是大義凜然,很有些捨身報國的意思。要不是那一老一少看著實在扎眼,桑懌都會被感動。兩國交界,邊民跨境打獵捕魚,砍柴割草,實是稀鬆平常的事情,按桑懌的意思,這種事情不好過問。不過他拿不準徐平的意思,一時沉吟不語。
想了一下,桑懌才道:「山林川澤,是天子私產,你說的也有道理。不過看他們兩人也是迫於生計,不像盜賊的樣子,還有其他惡行嗎?」
「有的,有的!」丁小牛被韋大郎搶了風頭,在後面憋得難受,有了機會急忙擠了上來,舉著手中的小布袋,「官人,這兩人還偷我們大宋農人的糧食,這布袋裡面就是證據。我們拿賊拿贓,冤枉不了好人的!」
說完,解開布袋,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,原來是七八穗嫩玉米。這種作物適合山地種植,雖然徐平三令五申不許開山種地,這兩年還是傳播了開來。
桑懌看著地上的嫩玉米,眉頭皺得更緊了,沉聲問老者:「這些真是你從我大宋境內農田裡摘的?」
「官人,我家裡斷炊幾天了,摘幾穗填孩子的肚子!」
老人說著,轉頭看著咬著手指的小孩。
小孩歪著頭看著上面的桑懌,咬著手指頭,眼中有害怕,也有好奇。
桑懌輕咳了一聲,換了個柔和的語調,問小孩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「我叫馬蹄。」
「這些玉米是哪裡來的?」
「爺爺從樹林邊摘的,說是回去煮了給我填肚子。」
聽到這裡,桑懌嘆了口氣,這祖孫兩個看著再可憐,罪名卻是脫不掉了。認真說起來,山裡的土人還有些處於部落狀態,沒什麼私有財產的概念,也並不認為偷盜是什麼可恥的事情,意識里跟打獵捕魚差不多。不過如今這裡歸到了官府治下,律法不認人情,犯了法就該懲罰,更何況牽扯到了兩國。
「來呀,去庫里取十貫足錢給韋大郎和丁小牛兩人。」
案下吏人得了桑懌吩咐,應聲諾出了官廳。
韋大郎和丁小牛早支起了耳朵,聽到了錢字都是心花怒放,對視一眼,心裡像藏個小老鼠一樣撓得痒痒。憑祥峒這裡沒什麼花頭,兩人盡可以去寧明鎮花天酒地幾天,實在是平生沒有過的快活日子。
看著老人和孩子,桑懌沉聲道:「念你年老不易,也是為了孩子才做出如此錯事,我也不重罰你了,笞二十,算是薄懲吧!」
盜七貫以上才流配,幾穗玉米如果不是牽扯到交趾,老人孩子不是宋民,最多也就是訓戒幾句。就是所謂的笞二十,聽著嚇人,其實按折杖法也不過是屁股上挨七下,執刑兵士看老人面上留點情,勉強還能走著回去。
得了桑懌命令,上來兩個兵士挾住老人,幾個大步就拖到了官廳門口,按在了如階上,一個隨手扒掉老人褲子。
小馬蹄為知道要幹什麼,快步跟在後面。到了門口,見另一個兵士從架子上取了小板子下來,才明白過來,一下撲到爺爺身上,張開手臂仰著身子護著,一雙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桑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