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徐平臉泛紅光,石全彬知道他也有了酒意,也不分辨。
一輪娥眉彎月從東方羞羞怯怯地升了起來,淡淡的月光籠罩著諒州盆地。
徐平扭頭看著城下的兩道土牆,心中一動,對石全彬道:「閣長,其實這兩道土牆留在這裡,以後說不定還有用處。」
「什麼用處?丟了數萬兵馬,難道交趾還敢來犯諒州。」
徐平道:「必然來。」
見石全彬滿臉不信的樣子,徐平笑道:「閣長忘了,這裡是諒州啊!我們大宋占住了諒州,升龍府就再沒有安寧日子,你說他們怎麼會甘心。」
說到這裡,徐平臉上的笑意愈發濃了起來,自顧接著說:「如果沒了諒州,交趾北部,富良江以外,交趾就控制不住了。以李佛瑪的性情,怎麼能夠忍得了這種局面?所以,交趾必然還會派兵來的。」
見徐平酒意上來,其他人都點頭附和,儘管心裡不信這番話的。一戰全殲兩萬兵馬是什麼概念?交趾現在守護王城的機動兵力現在才五萬。
徐平想的卻不是這些,他看著周圍月光下的群山,莫名地想起了前世發生在這裡的戰爭,神情真地有些恍惚了。
「交趾發兵來,我們就在這裡守,工事完備,就算他們發傾國之兵,也未必奈何得了這裡。一攻一守,打上個十年八年,你們說我們能不能把交趾的兵源全部耗干?大宋人多地廣,邕州的兵打乏了,可以調桂州的兵來,一年便兩三個州,十年也才能把廣南西路各州輪一遍。」
說到這裡,徐平站起身來,扶著城牆,看著城下的土牆工事,高聲道:「如果交趾人識趣,跟我們這樣打起來,那就把這場戰事叫諒州輪戰!」
石全彬看看桑懌幾人,一起搖著頭笑,也不理會徐平發瘋。
從到憑祥峒,徐平有意無意間都是在照著前世那場反擊戰的步子走,一切順利地超乎他的想像。突然到了這一步,在這春風沉醉的晚上,不知怎麼就想起那場戰事的後續。
這裡地勢開闊,物資不缺,條件可比當年的貓耳洞好多了。交趾人不知會不會跟他們的後代那麼執著,在這裡打上十年八年。反擊戰完了,再打上十年輪戰多好,那裡候估計交趾也就沒什麼人了。
一陣微風吹來,徐平搖了搖腦袋,終於清醒過來。明移事易,自己今天真是發了瘋,想的不著邊際。交趾人瘋了才會一年又一年地攻這裡,這個年代交趾只有後世那個國家的一半面積,全部人口加起來也比不過兩廣,哪裡有資本在這裡耗,打上兩仗國都都空虛了。
對著天邊的彎月出了口氣,徐平迴轉身來,對幾個人道:「幾年不喝家裡的酒,倒不習慣了,兩杯下肚頭就發暈。來,左右大戰結束,接下來再無大事了,今夜不醉不歸!」
城樓上喝的是石全彬帶來的徐平家裡釀的酒,比邕州本地產的香醇得多,眾人放開了心情,說說笑笑一直飲到深夜。
出了諒州向南,是幾個屬於交趾的小土州,唐時的武峨州和湯州境內。尤其是原湯州境內,因為境內沒有大山,也不像南邊那樣沼澤遍布,千年以來聚集了不少來自中原的漢人,一代一代繁衍生息。
河灣村緊靠河邊,北面是低緩的丘陵,正是背山面水的好格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