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伯聽了,這才有些放心,知道自己在這裡耽誤徐平的正事,只好帶著跟來的幾個後生隨著譚虎下去了。
看著平伯幾人離去,徐平對桑懌道:「還是要麻煩你去走一趟。」
桑懌想了一會,才道:「我這便就去點齊人馬,不過臨行前要你一句話,如果交趾兵真地追來,打還是不打?」
徐平一怔: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
「不問清楚我到時如何臨陣處置?到時可與在諒州這裡不同,這裡是交趾人自己來送死,那時可就真是要兩軍交戰了!」
徐平笑著搖搖頭:「你想太多,陳家族人已經進了諒州境內,說起來是我大宋的土地。你只管接住陳家的人,如果交趾人敢在你面前進攻他們,你就只管進攻交趾人就是,一切有我擔著。」
桑懌道:「有你這話,我心裡就有底了。」
說白了,桑懌是個下層武官,這種朝廷大政他怎麼敢做主?徐平此時是邕州的權知州,蔗糖務的提舉,太平軍的軍使,集軍政財大權於一身,才是真正可以做決定的人。惹出天大的事來,別人也只能說徐平一句處置失當,而找不出別的毛病。
桑懌告辭,徐平想了一下把他叫住,對他道:「還有一點要記住,富良江以北,不要過於糾結地方是屬於大宋還是交趾。說穿了這裡前唐時候是安南都護府的地盤,下面各羈縻土州,屬宋還是屬交趾,一切都憑拳頭說話。你這次前去,如果真碰上交趾追兵,態度強硬些也無妨,但原則一定要把持住,兵馬所踏的土地,是我大宋的土地,萬不可讓交趾在口頭上占了上風!」
桑懌應諾,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徐平的意思,他到底也是州進士出身,不是只會打仗的莽夫,這才放心告辭離去。
一旦接納了陳公永,這數千人還是小事,北方原在交趾治下的各土州,必然會學著首鼠兩端,在交趾和大宋之間左右逢源。說到底兩國並沒有明確的國境線,勢力範圍全靠默契,而這種默契在徐平滅了廣源州,占了諒州之後已經被打破了。
以前兩國的緩衝線是門州、諒州、淥州和蘇茂州一線,交趾占上風,所以隔幾年就會進犯淥州和石西州、思陵州。
現在徐平把這道緩衝線清除掉了,大宋勢力前出到了諒州,兩國關係要穩定下來,必須重新形成緩衝地帶。這新的緩衝,必然是在前唐時的武峨州、湯州和新安州一線,穩定下來之前,雙方在這一帶的摩擦不會少。
事情吩咐完畢,徐平在位子上坐下來,怔怔地看著門口,直覺得頭痛得厲害。如今已經到了二月,他歸心似箭,對邕州這裡的事情考慮得已經不如先前周密。不然不會等到陳公永的事情鬧起來,才想起要面對交趾勢力的反撲,要面對日後是緊守諒州谷口一線,還是勢力前出,像以前的諒州和蘇茂州一樣再培養起幾個搖擺不定的土州,作為和交趾拉鋸的角斗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