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糖確實是財富,但絕對沒有現在紙面上的數字那麼值錢,徐平的功績不是向三司提供了這麼多錢,而是提供了白糖這樣一種優質的斂稅手段。作為多年與三司關係密切的地方官,徐平早已有了這種自覺,知道自己在整個帝國的財政系統中的分量,有幾斤幾兩,已經過了會自我膨脹的愣頭青的階段了。
三司主管全國財政,在中書門下的各部門中最重要,中書的意見自然會向三司傾斜。真正說起來,徐平打勝仗是次要的,擴大蔗糖務才是最要緊的。
把這些關係理清楚,徐平出了一口氣。剩下的幾個月時間,看來自己的精力要放在蔗糖務上,儘快把甘蔗地擴展到門州和諒州去。只要交趾認清了現實,不再到諒州來糾纏,徐平也懶得再跟他們較勁了。
升龍府,交趾王宮偏殿。
李佛瑪坐在王位上,面色陰沉,看著前面站著的黎奉曉和李仁義,以及李仁義身後的李明信,冷冷地道:「諒州戰事如何,黎將軍在這裡,你仔仔細細說與他聽,莫要隱藏!」
李明信只覺得腿肚子發抖,顫顫巍巍地答道:「小的遵旨。」
李佛瑪生於宋真宗咸平三年,此時三十四歲,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,可不是人老昏庸的帝王那樣好糊弄。自二十出頭,李佛瑪作為主將討伐峰州、演州和七源州,大小戰事連戰連捷,包括與兄弟爭王位的戰爭,還從沒有失敗過。
直到派兵出擊諒州,本以為也是十拿九穩,對大宋朝廷的估計也沒有錯誤,他們還是求安定的,並不想擴大戰事。萬萬沒想到,被徐平這個邊疆小官狠狠咬了一口,一萬精兵,近萬土兵全軍覆沒,就逃回個最沒用的李明信。
作為帝王,而且是可以算得上英明的帝王,李佛瑪還不至於意氣用事,非要與一個大宋的邊官爭個高下。但諒州真地不能丟,他這個交趾王還想做下去,還想做大宋南邊的小霸主,諒州就必須在自己手裡。
李明信磕磕絆絆,可算是把諒州的事情說了個大概。占時他本來就遠遠在後邊,也說不出個所以然,只是一個勁的渲染宋軍石砲厲害,山坡上的各種礌石和大火,至於最要命的谷中布置,卻一無所知。
李佛瑪早已聽過幾次,聽他講完,轉頭看著黎奉曉道:「將軍,你覺得如何?如果出擊諒州,有幾成勝算?」
黎奉曉皺著眉頭道:「若說只是石砲,倒也不難對付。最要命的地方在於宋軍根本不出擊,而谷中布置我們又一無所知,這卻難辦。」
李佛瑪道:「我已著人探聽過了,在谷中宋軍建了兩道土牆,與城牆差相仿佛,他們的兵士就是藉助土牆用強弓硬弩傷人。」
黎奉曉搖頭道:「僅僅如此?陳常吉隨我多年,經了多少惡戰,僅僅兩道土牆就能讓他一萬多人全軍覆沒,這種話為臣無論如何也是不信的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