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奉曉閉上眼睛,沉思良久,頹然道:「既然如此,那就撤吧——」
「你竟然選擇撤?」李仁義聽了,吃驚地看著黎奉曉,生怕自己聽錯了。
黎奉曉苦笑道:「我是個粗人,但不是個傻子。如今器具不備,無論如何是攻不下諒州的,一個不小心,還有可能把全軍都搭進去。血肉之軀,去抵抗石砲弩箭,瘋子才會那麼做!」
「但是,這次出征,動用數萬大軍,耗費掉了國家一兩年的儲備,就這樣灰溜溜地撤回去。縱然聖上英名,不向將軍追究,其他人會怎麼想?各地藩鎮土官又會怎麼想?先王創下的基業,就此可就鬆動了,將軍!」
黎奉曉看著李仁義,沉聲問道:「那麼你覺得該如何?」
李仁義面容一整,正色道:「現在我說的,不是聖上的話,是我自己的意思。你我兩人,雖然平時多有齟齬,但都是小事,對於國事,說起來都算得上是以心奉公了。如今面對諒州堅城,進是難進,但如果就此撤退,王城裡的人會怎麼說且不講,升龍府以外的藩鎮土官只怕就會打起算盤。」
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,黎奉曉雖然沒有李仁義分析得透徹,心裡也大致有個數。自丁部領一統交趾,說是形成了統一王國,但實際上藩鎮未削,地方勢力強大。李公蘊自孤兒寡婦手中奪得王位,表面上看基本是宋太祖奪周歷史的重演,但他卻沒有宋太祖的本事,整合地方勢力靠的是拉攏聯合,最喜歡用聯姻的方式拉攏地方實力派,這也是為什麼甲家連娶兩代公主。
這種局面需要王室擁有壓倒性的實力,一旦交趾精銳在諒州如此灰頭土臉地退回去,就給了地方實力派膽子,重演十二使君的亂世也不是不可能。
想到這些,黎奉曉問李仁義:「不用拐彎抹角了,有什麼話你就直說,當行不當行,我自會斟酌!」
「好,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說出來,供將軍參考。」
李仁義清了清嗓子,繼續說道:「我以為,撤軍之前,將軍還是要組織一次進攻。如果能攻破當面宋軍陣地最好,就是攻不破,也要做出樣子來。但不管怎樣,一定要保住我們的精兵,萬不能重演上次陳常吉的慘事。」
黎奉曉面無表情,只是道:「接著講。」
「將軍做出聲勢來,如果局面不對,便迅速撤軍。撤出谷來之後,不要再在諒州留戀,直回升龍府去,安排兵馬剿滅宋軍騎兵。」
聽到為里,黎奉曉有些不耐煩:「這樣做樣子有什麼用?平白犧牲我手下兵士!谷里宋軍防守嚴密異常,進去一次就得留下一兩千兵士的性命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