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嘴裡說著,腦子飛快旋轉,想著怎麼解釋錢多了物價一定會漲的道理。人數眾多的非理智行動,必然不會出現即時存錢的事情,這個年代卻不好分說。
盛度在一邊插口道:「徐平說的是,小民生計,家無餘財,哪裡能夠存得住?市面上銅錢多了,物價總是要漲一漲的。不過京城過百萬人,兩三百萬貫銅錢也當不得什麼。」
徐平正色道:「不然。微臣在邕州,也曾因為蔗糖務發賞錢,及與交趾作戰之類發賞錢,出現物價動盪。當時便讓屬僚統計了一番,以先前邕州而論,一人只能當得一枚多銅錢,市面上銅錢再多,物價必定上揚。如果一人當三枚銅錢,物價就要漲上一倍。當然京師不同於邕州,大戶富人眾多,各種生意也多,所需銅錢也多。」
趙禎聽了有些驚奇:「這種事情,也能仔細算計?」
「自然是能,只要有心去做就能做到。」
趙禎見徐平說得認真,看了身邊的盛度一眼,正容道:「京師一百多萬人,需要多少人力才能做這等事情?你是不是還有特別的法子?」
「當然不能一個人一個人地去問,只要在每廂劃出一小片,以此類推即可。」
「這當不得真吧?國家大事,如此做太兒戲了些!」
見趙禎的臉上有些失望,明顯覺得徐平這方法太平常,本來還以為有多麼高明的秘術呢,原來只是以小推大。
徐平也沒法仔細說統計學的原理,只是道:「以小可以見大,只要方法得當,肯下功夫,慢慢去做總能把握住事實。」
趙禎心裡是一千個不信,看看盛度,心裡有些後悔。今天應該叫馮元來的,他精研易學,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,或許他更能與徐平對上話。
盛度是個老成精了的人,見了趙禎和徐平兩人的神情,圓場道:「這事情徐平在邕州做過,或許真有其術也未可知。如今他管著商稅案,不如就讓他去計算一下,此次獻俘大典之後,京城物價有沒有上漲,漲了多少,與他推算相去幾多,豈不是好?」
趙禎看著徐平:「如何?可能計度清楚?你在邕州雖然多有政績,回京師之後卻要從頭做起,這便是我給你的第一件差事。」
「臣領旨——」
徐平本來想說我回去先寫個奏章,把計劃說清楚,想想還是算了。這年頭好像都喜歡留點神秘,把什麼話都說明白反而行不通。中書最後計議的結果竟然是讓許申去用秘法鑄銅錢,而且還讓他仔細保管秘法,朝廷竟然不問。這裡面有呂夷簡的推動,當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搞砸了還有內藏庫兜底,但能定下來就很讓人驚奇了。
(備註:有學者研究指出北宋市面流通銅錢與人口大致相當,書中採用此一觀點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