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著李璋的話,徐平漸漸有些明白。事情的背後終究還是立著一個呂夷簡,他曾經對自己施恩,但施恩是要圖報的,自己回來不久就這樣與他對著幹,他總得有回應。讓王隨出面,失敗了損失也不大,而且與徐平也沒有撕破臉面。依呂夷簡的為人,這種事情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指使的,事後無非一切都推在王隨身上,就當他老糊塗了。
朝中誰不知道呂夷簡結黨植私羽,甚至與宮內大紅人閻文應私交匪淺,但卻從來沒有人抓住他的把柄。為官當政,這也是罕有人能及的本事了。
徐平把事情想通,笑著搖了搖頭。或許呂夷簡是為執政太久了,忘了為什麼太后和皇上都少了不他,讓他長時間地坐在宰輔的位子上。不是因為他多植黨羽,而是因為他做事精明,為人圓滑,能夠在任何時候都保證朝政不出大亂子。如今這樣做,反而是捨本逐末,早晚會因為這種事情倒台。
回京的路上,徐平見過丁謂,知道一個能力超群政績卓越的宰執大臣在認不清自己的時候,會落到什麼下場。僻處邊遠小州,活著甚至連接近京城一步都不行。在襄州也見過胡旦,狀元出身,才氣過人,因為結黨鑽營,晚年是如何淒涼。
身居高位,時間久了難免會藐視天下人,以為天下捨我其誰。但在歷史的長河中實際上不過是一朵浪花,會被滾滾洪流席捲而下。
想明白了,徐平的心情反而徹底放開。真正讓徐平耿耿於懷的不是被打擊,而是自己的奏章真地文理不通,這麼多年的辛苦不起一點作用。如果只是一次政治上的敲打,那又何必放到心裡去,歷史的大潮面前,這些小手腳有什麼用?自己挾戰功回朝,在邕州的政績都是實打實的,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影響仕途?
與李璋碰了酒,徐平絕口不再提此事,而只說些閒話。
「後天,阿爹就從党項回到京城了,已經派了家僕回來。唉,說起來朝廷的差事就是麻煩,明明已經到了管城縣,走快一點一天就回來,偏偏要陪著党項使節多呆一天。」
李璋喝著酒嘆氣。
李用和這次回來,肯定是要升官的,本來趙禎派他去就是這個目的。李璋也想跟著沾沾光,升升官,在外面謀個職事干。閤門那裡雖然在皇宮裡離皇上近,又是清貴職事,但規矩實在太多,讓人束手束腳。而且這個年代閤門官員升職也沒有特別的優待,跟外面的武臣比起來升得實在不快,不是多麼讓人留戀的地方。
但皇上身邊的人,一放出來官職就提上去了,這才是閤門這裡吸引人的地方。
党項元昊,哦,現在還叫趙元昊,徐平可還記著呢。不過他前世的歷史一般,只記得跟西夏發生戰爭是在慶曆年間,在好遠里主持做戰的有范仲淹,有韓琦。現在范仲淹還在朝里當著諫官,韓琦帶著直集賢院監著左藏庫,是自己在三司里的同僚,也不知道西夏哪年反。說起來自己有戰功的人,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扔到那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