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了並沒有多遠,就看見幾個大漢迎面走來,還有兩個面相兇惡的跟在幾人後面,一邊走一邊罵:「周垂安,你鼻屎大個官,也敢拿著雞毛當令箭!爺爺剛從廣濟軍回來沒有兩個月,你就敢再把我調到亳州去!哪個不知道邕州獻俘會有賞賜?你敢眛了我的?」
前面幾個人只是向前走,也不理兩人。
那兩人卻不肯罷休,一直跟在後面叫罵不休,越罵越是不堪。
王恪拉了拉徐平:「這些好似是皇城司里的禁軍,我們躲開一些。」
兩人帶著公吏讓到路邊,徐平低聲問王恪:「既然是禁軍,怎麼當街吵鬧?還是在皇城邊上,不怕巡邏的人把他們捉進開封府去!」
王恪嘆口氣:「罷了,誰跟他們置氣?像那兩個人,怕是驕悍難制,沒見他們的上司也只當沒看見他們?聽他們罵來罵去,無非是要在獻俘大典前把人差出去。」
「差出去?現在大典在即,禁軍都有賞賜,把人差走不合常理吧?」
王恪笑道:「官人一向都是在外地為官,不知道京城裡面的這些故事。朝廷凡有大典,必有賞賜。但數十萬禁軍,哪裡能夠人人滿意?哪怕都是一樣的賞賜,也有人嫌棄自己的品相不如別人,藉機鬧事。所以依慣例,每到朝廷大典的時候,禁軍里的那些滑橫難制、驕悍不法之徒都要趕出京去。那人說剛回來兩個月,想是今春皇上親耕大典,就把他調出去過一次了,這次又要調出去,才來找長官鬧事。」
徐平也是開封人,早就見識過禁軍的軍紀,聽了不由愰然。
數十萬禁軍,駐紮在開封城內外,本就是京城的一大禍害。年深日久,禁軍中世代參軍和世代為將的比比皆是,他們與正常社會隔絕,最是悛怙難制。從五代時候遺留下來的慣例,朝廷用重賞買軍心,但軍心是那麼好買的?越是用錢買,軍紀越亂。每到朝廷大典的時候,禁軍士卒鬧事已經成了慣例,每次開封府都如臨大敵。
鑑於弊端重重,也有臣僚上書要求取消朝廷大典的賞賜,哪怕是改到軍俸里平時發下去,也比這樣幾年鬧一次好。但奏章到了皇上那裡,從來沒有回音。這是帝王對軍隊市恩的時候,賞賜以皇帝本人的名義發,改成俸祿這些大兵還會記皇帝的好嗎?
兩個鬧事的禁軍走過徐平等人身邊,惡狠狠地瞪了一眼,繼續朝著前面的人喊道:「周垂安,你莫要裝聾子!這次再敢把爺爺差出去,回來非拆了你姘頭的那小店不可!直娘賊,你一個靠著父親人緣爬上來的芝麻小官,也敢管爺爺!」
說到這裡,前面一直不說話的領頭的人猛地轉過身來,對罵的人道:「吳二,你如果敢亂來,我先拆了你的骨頭!」
「來呀!來呀!砍不下爺爺的頭頗,你就是我養的!」
吳二撒潑,一下跳到路中,朝著周垂安高叫,一面「咚、咚」拍著自己胸脯。
徐平已經看出來,這些人是到段雲潔的店裡去,那邊店門口站著譚二娘不停地向這裡望。想起段雲潔說的譚二娘經歷,這個周垂安想來就是她小時相好的小官人了。
見吳二依然指天罵地叫個不休,徐平抬腳走上前去。
吳二上下打量著走上來的徐平,口中道:「你是哪裡的官人?莫管我們禁軍的事!」
徐平道:「在下徐平,如今在三司任判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