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兩人坐的不遠處,幾株牡丹正露出花骨朵,嬌艷欲滴。這是徐平在中牟用溫室催出來的,本來想那邊建的園子用,如今在京城裡建府,便搬了一二十盆過來。
王拱辰靜靜地看著將開未開的牡丹,過了好一會才嘆一口氣:「一叢深色花,十戶中人賦。哥哥,你這園子裡雖然沒有鑲金嵌銀,沒有錦繡屏障,但若論富貴氣象,比那些俗物不知高到哪裡去了。」
徐平道:「看個稀奇而已,其實並沒花多少本錢。」
「只怕別人不這麼想。只怕到了明天,滿京城都傳開,這個寒冬季節,永寧侯府里還開著大紅牡丹,富貴無邊哪!至於府里到底如何,哪個會往心裡去!」
「那又如何?我不偷不搶,不貪不瀆,養幾盆花看還要怕人閒話不成?」
王拱辰聽了,轉過頭來,認真地問徐平:「自回到京城,哥哥覺得仕途順不順?」
徐平見了王拱辰的樣子,回答得也謹慎:「不受了些磨難,不過最近雜事少了。」
「原來哥哥是這樣想。那你知不知道別人怎麼說?」
「怎麼說?」徐平看了王拱辰的樣子,就知道只怕沒什麼好話。
王拱辰緩緩地道:「永寧郡侯雖在地方建功立業,然而自入朝堂,已經大半年了,無所建明,只是庸庸碌碌。郡侯少年登第,不到十年而到三司副使,每日只是尋歡作樂,對國家大政無一有用之言,深負國恩。」
「什麼個意思?」
徐平聽了王拱辰的話,腦子竟然一下轉不過來。自己回到京城,好歹也提出了通貨膨脹的危險,平息了炭價暴漲的風波,怎麼就成了庸庸碌碌了呢?
王拱辰道:「哥哥還不明白?自你入朝堂為判官,為副使,所作所為都只是自己職責內的日常事務,而對朝政,對於執政大臣,卻從無一句有用之言。這雖然只是一些官員私下裡的閒談,但能夠傳開,就說明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為的。」
徐平看著王拱辰,過了好一會才道:「我們為官作吏的,難道不是應該把該做的事情做好?自己經手的事情一塌糊塗,卻天天指點江山,難道這才是好官?」
「我們是為官,不是作吏。為官就該胸懷天下,注目朝堂,如果每日都是按著慣例處理些雜務,那跟一個老吏有什麼區別?」
徐平的意識里,並沒有從心底里認為官該如做,吏又該是什麼樣的,不一樣都是做該做的工作嗎?但從王拱辰的話里,徐平意識到這個年代的人可不是這樣看。官就是官,吏就是吏,只會按部工作的,只能是個能吏,好像離官的要求有點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