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昌與孫望樓出了大廳,便就被引到這一處帷幕中,如同先前看到的人一般,不一刻就上來美酒佳肴,更有三個千嬌百媚的小娘子持了雲板洞簫走了進來。
孫望樓給徐昌倒了酒,一個年紀最小的女妓便展開歌喉。唱的是柳三變的新詞《斗百花》,說的是那初解人事的小娘子含羞帶怯的春情。
雖然還在寒冷的冬日,這帷幕里卻絲毫不覺得寒冷,卻有濃濃的春意。
徐昌腦子還保持著清醒,知道今天碰到的事情不同尋常,哪裡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。
自小被張家撫養長大,後來隨著張三娘進入徐家,徐昌見多了生意場上的伎倆,心裡明鏡一樣。今天這些人必然是為了徐平來的,自己有幾斤幾兩徐昌心裡有數,把骨頭一起拿去榨油也不值人家費盡心思這樣招待一次。
喝過一杯酒,徐昌便看著孫望樓正色道:「孫員外,有什麼事情用得著我,儘管開口,只要徐昌做得到的,必然不敢推辭。不過話說到前頭,若是涉及到我家官人,請恕徐昌無能為力。我們家官人是個有主意的人,公事別說我們這些下人,就是老朝奉和太夫人面前都從來不說起,那是插不上手的。」
孫望樓滿臉堆著笑:「侍郎快不要說這些見外的話,今天我們相聚只是喝酒,談些風月,正事一概不談。新年元旦,婦人都不做女紅,我們賺錢養家的漢子,怎麼就不能歇上一歇。侍郎儘管放寬了心,盡情享樂就是。」
徐昌面色不改,接著道:「不只是今天,以後官人的事情也是不談。」
孫望樓神秘地一笑,把手裡的酒杯放下,對徐昌道:「放寬心,只要侍郎不願談,絕不會勉強你。不過,若有一天侍郎自己想談,卻是在下也攔不住的。」
徐昌心裡一緊:「此話怎講?」
「剛才劉太師也說了,在官宦人家做下人的,都有諸般難處。比如說,主人家要錢使用,把給你本錢,要你一年交若干利錢。這錢又不是街上的瓦塊石頭,錢從哪裡來?再比如說,主人家有什麼親戚好友,要在京城裡找個合意的差事,自己沒有門路,讓你去到處打點,你能不能找到管事的人家大門朝哪開?」
說到這裡,孫望樓滿臉笑著,搖搖頭,去端自己的酒杯。
徐昌沉聲問道:「這個什麼意思?」
孫望樓端起酒來,一口喝乾,咂咂嘴,對徐昌道:「侍郎,雖然我們這些人這樣叫著口滑,其他人一樣喊著太尉司徒,但凡把官喊得低一點了就要生氣。但在主人家裡,下人到底還是下人,並不就真的成了朝里大員了。主人家吩咐的事,做下人的想方設法都是要做到的,一做不到,或責或罰,再沒個好日子過。但事情哪裡那麼好做?主人家或者是自小讀詩書中進士的,或者是自小長在富貴里的,都是眼高手低,對世間事務一竅不通,要講道理也沒個地方講去。怎麼辦?只好大家幫襯著,你幫我,我幫你,差事就好做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