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吃幾杯酒,孫望樓咂著嘴嘆氣:「主管,你家官人現當著鹽鐵副使,鹽案茶案都在自己管下,酒案雖說歸戶部司管,也一樣說得上話,又何必辛辛苦苦地開工場?隨隨便便倒騰點茶引鹽引,轉轉手就是數十萬貫的銅錢。放著那容易錢不賺,卻要這麼麻煩,又要招僱工又要平地蓋房,何苦來哉?」
徐昌道:「你不知道,我們家裡根基淺,那樣的錢哪裡敢伸手?我們家官人少年中進士,沒有什麼有力之家支撐,升官又快,不知有多少人盯著。再者說了,你只看著交引鋪賺錢容易,卻不知道那需要多少本錢,一旦虧了,什麼人家都得傷筋動骨。」
孫望樓聽了徐昌的話就笑出聲來:「主管說笑,三司的副使做這生意會虧錢?那錢就像秋天的落葉,滿地都是隨便向家裡掃!」
「哪裡那麼容易?」徐昌笑著搖頭。
孫望樓稍微有了點酒勁,瞪著眼睛道:「怎麼不容易?主管有沒有聽說最近東南茶場的茶法要變?這不正是發財的機會!」
「連你都聽說了,我自然知道。雖然我家官人回家不說政事,但平時來往的其他大臣家裡的知宅也會說起來。這次主持變法的還是李咨相公,他做事謹細,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,哪裡有空子給人容易賺錢!」
「唉,主管啊,你們家裡都是老實人,不知道這中間的門道。」孫望樓一邊嘆氣一邊搖頭。跟徐昌認識這些日子,他也看出來了,徐家的人都特別守規矩,哪怕是攀上國舅李用和這種有力的外戚,哪怕是徐平做了高官,還是不做出格的事情。
徐昌沒有說話。從徐平回來,徐家也算是成了京城新貴,來往的很多都是達官貴人之家。徐昌跟跟其他人家的主管接觸得多了,見有的主管出手闊綽,家資豐厚,心裡不起一點波瀾是不可能的。但他還是喜歡現在這樣踏踏實實的生活,在徐家徐昌的收入雖然比不上那些豪商大賈,比一般的生意人家還是強的,而且日子過得踏實。
又喝了一杯酒,孫望樓把腦袋湊到桌子上,壓低聲音對徐昌道:「主管,你知不知道那些交引鋪現在怎麼賺錢?」
「能怎麼賺錢?知道了茶法要變,無非是從陝西的入中商人口裡搶食。我也知道,朝廷的貼納對茶商來說相對合算,交引鋪牽著入中商人和茶商兩頭,茶引一倒手就有銀錢入帳。但到底是有大把的本錢壓在那裡,茶引要換茶出來還得要貼現錢進去,也不容易。」
孫望樓打了個酒嗝,連連搖頭:「主管是老實人,也只能想到老實人的辦法。那些交引鋪的人都奸滑似鬼,怎麼會用這種法子?」
「他們又能怎樣?」
「這次我不知道他們要怎樣弄,但天聖元年那回我可是清楚。在新舊茶法變更的當口,交引鋪的人從入中商人手裡收了茶引,勾結了榷貨務的吏人,在新茶法將行未行的那個關節,把舊茶引直接換成茶。這樣一來,不但省去了行新法之後換引的折納,手裡有了現茶,等行新法之後茶價上漲,他們又大賺一筆。」
徐昌吃了一驚:「這也能使得?換茶法的時候,榷貨務都是暫停兌茶引,他們怎麼能夠換出茶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