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平在京城裡面極少使用導從,家裡小廝不跟在身邊的時候,都是用兩個老年的廂軍隨在身邊。實際上京城裡面跟他身份差不多的官員,除了公事,大多都是這樣。只有那些特別講究身份的官員,宰執大臣不說,其他如御史台和內外詞臣,出行的時候才會比較張揚。當然最張揚的還是武臣,特別是三衙的一些帶兵大將,一出門就前呼後擁。
這不僅僅是低調,也有現實的考慮。京城雖大,城裡的官員卻實在太多,在街上不時就會遇見。官場上是講禮儀的,有明確規定一些官員要給另一些官員讓路,這還不僅僅是低級給高級讓路,而是有一些職位被特意拔高,從而在街上可以橫行。
最典型的就是御史台,不但是御史中丞,就是知雜御史,出行的儀仗規模大,級別高,基本上除了遇到宰執,別人都要給他讓路。
再比如內外詞臣,同樣是儀仗比普通官員高過不只一等。最低的直舍人院,路上就連三衙的都指揮使都要給他讓路,要知道很多都指揮使是帶節度使的。
徐平以郡侯任鹽鐵副使,一旦備齊儀仗出行,路上難免經常要給一些六七品的官員讓路,這就很讓人尷尬了。還不如輕車簡從,就當自己是普通百姓,既免了給比自己級別低很多的官員讓路時的難看,還能給別人一個謙遜的印象。
魯芳等人隨在徐平身後,看見他出門的隨從如此簡單,都是驚奇不已。想當年在邕州的時候徐平雖然不張揚,但只要出去,怎麼也有一二十人隨在身邊。
一眾人心裡暗嘆,京城果然是京城,到了這裡才知道自己的官職是多麼卑微。就連堂堂的郡侯,在邊疆能帶十萬兵的人物,在京城裡面也不過如此。
魯芳因為交趾戰功,已經升為大使臣,其他幾人卻還只是小使臣。什麼是小使臣?三衙中的殿前司,幾乎所有的兵士全部都是小使臣。在邕州那裡可以當個知寨的角色,自己的地盤裡說一不二,京城裡面只相當於皇上身邊衛隊的一個普通兵士。
這就是京城,權貴多如狗,高官雲集。
魯芳這些人石全彬當年在邕州的時候早就已經認識,異地重逢,格外親熱,早早就從衙門出來,與徐平一起略盡地主之宜。
春風拂過汴河的水面,迎頭撲在臉上,懶洋洋的春光讓人昏然欲睡。
「去長慶樓吧,相國寺那裡熱鬧。」
石全彬高聲喊著,徵求徐平的意見。
依著徐平的心思,最好還是回家裡去,不管吃的喝的,自己家裡比外面的酒樓不知強了多少。但客人從邕州遠道而來,當然要帶著他們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,不然不定就會有人覺得自己小氣。至於哪處酒樓,在徐平眼裡都相差不多。
幾人下了御街,從小路繞向相國寺後門,那裡正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長慶樓所在。
剛剛離開御街沒多遠,就看見韓琦籠著手帶著個老僕走在路上。左藏庫與大相國寺緊挨著,想來他是了結了今天的公事,從衙門裡面剛出來。
徐平看見,高聲喊道:「稚圭,不急著回家,我們去同飲一杯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