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拱辰嘆了口氣:「前幾天公吏們勾結貪瀆的案子結了,除了為首的流配沙門島,剩下的人全部勒停,我們正在這裡說著呢。」
徐平道:「要我說,這判得不算重了。要不是他們公吏的身份,聖上體恤,這次怎麼也得掉幾顆人頭,豈能只是流配勒停了事?」
沙門島位於登州海外,是朝廷流配重犯的地方,到了那裡九死一生,跟死刑也相差不遠了。一次砍幾十個人朝廷還是有壓力,最終還是流配了事。
今天過來編修所當值的戶部判官李宗詠道:「不說那些流配的,這次勒停的公吏將近八百人,剩下這四五百人,連日常事務都維持不了。副使,你說過些日子,三司衙門裡實在忙不過來,會不會還把這些人招回來?我得到的風聲,很多人都存了這樣的心思,所以被勒停了也不著急,還商量著回來的時候不能被減了錢糧呢。」
徐平冷笑道:「只管讓他們做自己的美夢!這次出了三司衙門,就別想回來了,不然這些日子那麼多人不是白忙了!把這些人招回來,三司還是像以前一樣烏煙瘴氣!」
「那麼事忙不過來怎麼辦?」
「怎麼叫忙得過來?怎麼叫忙不過來?以前三司里一千多人,經辦的事情還有積壓幾年的,真以為人多就能把事情辦了?缺人手便就再招,總不能缺了他們三司就垮了!」
幾個人不再出聲,但神情顯然是不信徐平說的話。
徐平也懶得跟他們詳細說,說得再好也不如做出來給人看有用。
離去之前,徐平對幾人道:「過不了多少日子,從京東和京西兩路調來的各州公吏就會進入三司。你們也不能閒著,編修條例之餘,都要給這些人講新條例。新來的人總比老人守規矩,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改一改三司的風氣!」
第157章 手藝差了些
旁邊的廂房裡,高成端穿著一身嶄新的官袍,轉來轉去讓石全彬看,滿臉都洋溢著喜氣,口裡一個勁道:「閣長,晚上去酒樓里吃酒,萬莫推辭!這幾年在三司衙門,我得罪的人著實不少,現在想找個人一起慶祝都難。」
石全彬口裡連連道好,夸著高成端穿了官袍突然一下就精神了很多。
這麼幾天就能讓官告院把告身制好,一個是衙門離得近,高成端向那裡跑得勤,再一個自然是高成端花錢了。官員升官,各種手續都辦好,上上下下打點,花的錢是一筆不小的數目。而且越是低級小官,經手的公吏越敢獅子大開口,像徐平封郡侯這種,除了常例不能少的,沒有哪個公吏敢向他索賄。高成端一個小小主簿可就不同了,只要能在中間插一手的,都得用錢打發,少一點就要刁難你。
這已經成了京城官場的頑疾,大家心知肚明,但也無可奈何。朝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小吏們每月錢糧就那麼一點點,不撈點外快無法養家餬口。小官為了拿到官告,東拼西湊,甚至質押借貸的也不在少數。上任之後,為了讓傾家蕩產的小官們解決掉這個麻煩,又允許他們用公使錢充帳。
最終還是用國庫里的錢去抵掉這筆錢,中間還經手多次大家都落一點,真不知道刻意把小吏們的俸祿定得那麼低到底是為了什麼。就是為了讓他們貪瀆無狀一身毛病?
徐平反正是想不明白,這個世界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懂。
高成端倒不至於到這個地步,別看他穿得樸素,其實家裡是很有錢的。祖上多少代都是三司公吏出身,又不是一直清廉傳家,早攢下了不少身家。石全彬按慣例要用公使錢補他取官告的花銷,高成端都拒絕了,他寧願花十倍的價錢買個官身,這點錢算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