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了接近中午,諸般儀式才結束,徐平看了看認真寫卷子的李覯,心裡默祝他能夠一舉高中,與身邊的眾人出了大殿。
天上沒有太陽,雲層不厚卻布滿了天空,撲面而來的不像雨,而更像是濃霧。汴梁城不僅有陽春三月,也有煙雨的日子。
騎在馬上,徐平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汽,對身邊的范仲淹道:「沒想到今天是這種天氣,不過早已經說了去金明池遊玩,他們等在那裡,也不好不去。」
范仲淹笑道:「雲行自小長在中原,習慣了春光明媚。實際上在江南,這種天氣才是平常,萬里無雲的日子反而難見。煙雨三月,別有一種風味,正好臨池垂釣。」
徐平前世,煙雨江南已經成了一種文化符號,多少文人墨士為之神往。不過在這個年代,江南的文人剛剛開始崛起,遠沒有後世的聲勢。
覺著無處不在的水汽,徐平自嘲地笑笑:「既然如此,今天便就在京城裡感受一番江南煙雨,免了幾千里跑到蘇杭去。」
徐平與范仲淹同一天升為待制,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年輕館閣詞臣的領袖。不過聚在兩人身邊的人性情不同,徐平這邊大多都是拙於文詞,而長出實事的,樸實無華。而范仲淹身邊則多是歐陽修和蔡襄一類,文采出眾,意氣飛揚。
徐平和范仲淹兩個人倒沒有什麼分歧,相處還算融洽,不過是政見不同,來往的不多罷了。今天是館閣年輕人的聚會,兩人自是一起行動。
范仲淹是傳統的士大夫,講究的就是君明臣賢,各司其職,眼光緊緊地盯在人上,這也是他與呂夷簡矛盾尖銳的原因。呂夷簡私植黨羽,把持朝政,奪人君之權,已經占了一個權臣的罪名。在處理政事上又經常懷有私心,為自己的黨羽謀利,而損害朝廷利益,在范仲淹的眼裡,已經穩穩妥妥的是當世大奸臣了。權奸,這可是士大夫視之如生死大敵的人物,把他趕出朝堂,被范仲淹視為自己的神聖職責。
跟范仲淹不同,徐平做的事情都是針對具體的事務,很少對朝廷人事發表看法。專心於做事,而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與看法,這是徐平的風格。
離了東華門,一行人沿著御待徑直向南薰門而去。後面是王素和歐陽修等一眾年輕的館閣人員,可以說是集中了天下文人的精華。
到了州橋,徐平漸漸習慣了這說不清好也說不清壞的天氣,對身邊的范仲淹道:「前些日子三司要印一本算學的書,行文國子監有些日子了,怎麼還不見回文?」
「算學牽涉天文,不得不謹慎。我那裡要再仔細想想,雲行不要著急。」
聽了范仲淹的回答,徐平無奈地搖了搖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