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仲淹嘆了口氣:「我就是擔心如此,在兩京周圍開農莊,朝廷收上來的錢糧固然是多了,但有多少小民會流離失所。農為天下之本,本立而道生。這本不僅僅是指的是錢糧,還有生於土地上的千千萬萬小農之家。天下之財自有定數,如果在官則不在民,徐待制在三司,掌管天下錢糧,為朝廷斂財自然是你的本職,但也應當時時想著民生啊!」
徐平張了張嘴,很想說一句這是改革的陣痛,避不過去的,生生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其實范仲淹的話,要害在那一句天下之財有定數,這一點才是任何財政改革都面臨巨大阻力的原因。只要認定了財富是固定的,那麼朝廷多收了,民間自然就少了,能夠增加國家財政的人,自然而然地就帶上了禍害蒼生而媚上的標籤。皇上眼裡的能臣,天然就是士大夫眼裡的賊子,人人得而誅之。
徐平現在還不明顯,開新場務,開鋪子,從發展起來的商業規模中增加朝廷收入,並沒有真正影響到民生。但提出建農莊開荒田,已經向那個方面靠攏了。
正在這時,手裡的魚竿突然沉重起來,水中的浮子一下子就被拉到水面下去,漁線繃得筆直。徐平只覺得魚竿要脫手而出,忍不住「噌」地站起身來,雙手緊握魚竿,口中喊道:「好大的力氣,想來這魚是不小了!小乙,過來幫我!」
旁邊的劉小乙快步跑過來,幫徐平抓住魚竿:「官人小心,這裡水深!」
一邊說著,一邊與徐平合力,把魚竿提了起來。
周圍的幾個官員也上前一起用力,幫著徐平抓緊釣竿。
范仲淹站起來道:「釣魚不可以用死力,如果魚大,漁線應該松松收收,切忌一味猛收。正所謂一張一弛而謂道,張馳得法,才能夠釣得魚上來。」
范仲淹一提,徐平也反應過來,一邊緊抓釣竿,一邊放著漁線遛魚。
過了好一會,才把釣到的魚慢慢拉到了岸邊,王拱辰眼尖,指著道:「看到了,看到了,好大一條,今天郡侯旗開得勝!」
劉小乙抄起身邊的小網,踏進水裡,瞅准拉近的魚,暗暗用力,「嘿」地一聲,把那魚抄進了網裡,雙手一揚扔到了岸上。
家裡帶的小廝忙上前死死按住,口中興奮地道:「好大的魚!」
徐平和幾個官員都圍上來看,見是一條五六斤重的大鯉魚,在地上依然蹦蹦去,小廝一個人竟然按它不住。
劉小乙上前,與小廝合力把魚壓住了,抬頭問徐平:「官人,這魚如何整治?」
「拿去烤了吧,再取幾瓶酒來,正好下酒。煙雨天氣,喝酒去去寒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