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參走上前來,看了看白壁上的詩,低聲念了一遍,對徐平道:「待制這詩詞意俱佳,可自稱錢糧小吏實在是過謙了。」
徐平哈哈笑道:「我自稱錢糧小吏算是謙虛,但你說這詩詞意俱佳卻是過眷。得虧今天梅聖俞和石曼卿兩個作詩的大家不在,不然可就是遺笑方家!」
葉參道:「待制何必自謙,作詩合律不出韻,又有一兩佳句,已是難得了。」
徐平邊笑邊搖頭:「也就只剩個合律不出韻了,我自家的本事自家知道。若說起世間萬事物理來,不是我自誇,這世上怎麼也數得上我。但若是說起詩詞文章,實在是非某所長,非某所長啊!」
詩寫得差沒什麼,不丟人,只有寫得差還洋洋得意才丟人。知道自己寫得差,像徐平這樣的,那叫作光明磊落。大丈夫做不到才華橫溢,那最少還要落個心胸寬廣。
葉參自己也不以詩擅長,而且接觸的大多都是「西崑體」,講究的是詞句華麗,婉約精緻。徐平這詩全是說理,這個年代還不流行,他自己也說不出什麼來。只是覺得詞意太淺,少了一些韻味,有些可惜。
詩詞本來講的就是味道,徐平橫越千年,現在能把各種格律規矩記住就算不錯,那其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味道他現在還是培養不出來的。
第242章 世間哪有這種大臣
太陽落下山去,滿天的紅霞越來越淡,最後只在西邊的天空留下一抹嫣紅。
熾紅的炭火烤得羊肉「吱吱」亂響,肉里逼出的油滴到火上,誘人的香味便就洋溢開來。苦鹼地里放出來的羊,沒有一絲雜味,並不需要多少調料,烤出來便香酥可口。
小廝把爐網上的羊肉翻了幾翻,低聲道:「各位官人,這肉已經可以入口了。」
徐平舉起冰涼的玻璃杯,晃了晃裡面的果酒,高聲道:「君貺一去月余,難得回來一次,我們滿飲此杯,為他接風洗塵!」
眾人紛紛舉起杯來,把冰涼的美酒倒進肚子裡,再挾滾燙的羊肉在嘴裡,慢慢咀嚼。
經過剛才的事情,飲酒的氣氛還是有些壓抑,大家都是靜靜喝酒吃肉,沒有人說話。
郭諮中了大獎,坐在那裡卻覺得渾身不自在。一來他是鹽鐵判官,徐平一開始便把三位判官叫到了身邊,管是出於什麼用意,總之是讓三人參與的意思。再一個郭諮雖然也是進士出身,但為官一向醉心於各種實用技術,與其他同樣出身的官員不怎麼合得來。再加上剛才館閣官員被奚落而他得獎的鮮明對比,別人的心裡難免對他有看法。
王拱辰也有些不自在,本來自己今天回來是挺高興的一件事情,特別是看到這家與徐平合開的鋪子生意紅火,每月分到手的錢比自己的俸祿還多得多,正興奮著呢,結果到了晚上是這麼一個場面。不過他不怪徐平,雖然不判館閣,徐平作為新任的龍圖閣待制,平時又接觸得多,對館閣任職人員確實有教誨的權責,只是館閣里的官員自尊心太強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