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就不能歸結到主管的人身上了。這麼大一個衙門,裡面不職稱甚至行為惡劣玩忽職守的肯定有,但哪個朝代哪個衙門能夠完全杜絕呢?找原因,還是要從體制和技術上找,人的因素是解釋不了這一切的。
體制上,主管官員不管技術,甚至完全不懂養馬,管理就是把責任推到下面的公吏和廂軍兵卒身上。獎懲條例再完備,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,什麼損耗罰多少孳生多了獎多少都只是條文而已,並不能有效地提高馬政的水平。這些好處落不到最底層做事的吏卒身上,而處罰則由他們承擔,經年累月下來,下層無心做事,上層又怎麼光鮮得起來?
技術上來說,現在養馬包括《馬經》裡面都有不少玄學的成分,對於真正改良馬種的研究基本沒有。僅靠著從外部輸入良馬,繁育的則只計數量,不計質量,大宋哪裡來的那麼多好馬放到養到各地牧馬監里。
管理也是學問,現在大宋朝廷的管理大多都有如此毛病,看起來條例細緻無比,但認真起來這些條例卻大多並無用處。不僅僅是群牧司,以前的三司也是如此。
守門的軍將入內通報,不一刻便出來復命,帶徐平進了梅詢的官廳。
學士院官員很少,地方卻很大,要梅詢的官廳比徐平的大氣多了。這裡沒有堆滿案頭的案牘,也沒有來來去去催個不停的公吏,只有整齊擺著的書架,甚至一張案几上還有展開欣賞的畫,旁邊散落著的圍棋。
進了官廳,梅詢迎上來,笑著道:「難得徐待制到學士院來,記得自從入館閣的那一次招試便就沒來過了吧,真是稀客。快快上座!」
梅詢一近身,一股濃郁的香氣便撲鼻而來。
在前世的時候,徐平記得男性用香水還不怎麼普遍。這個年代可就不同,家境中等以上的男子很多都薰香,香料是非常重要的物資。梅詢又是其中的僥僥者,儀容一向都收拾得一絲苟,身上香氣濃郁。
在客位上落了座,雜吏上了茶來。
飲罷了茶,梅詢問徐平:「待制這次到學士院來,可是找我有要緊的事?」
「是有事,不過是有關群牧司的。學士當知道我家裡也有養馬,最近有些心得。」
「自然是知道,徐待制莊子上的馬在京城附近可是有些名氣,等閒都買不到一匹。怎麼,你有什麼好法子要獻給朝廷?這可是不得了的事!」
徐平笑了笑道:「是有,最近我莊裡養馬的人想出了一種繁育良馬的方法,不過這法子事關牡牝交配,卻不好細說。」
梅詢已經一大把年紀,百花叢中過,什麼公母交配在他眼裡稀鬆平常,還不至於像徐平一樣臉皮薄,聽了便道:「天分禽獸為雌雄,又有什麼不好說的?待制只要給我說個大概即可,聽了自然知道這法子可行不可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