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這裡,王曾重重咳嗽了一聲:「嗯,王沿,沙口鎮離著黃河岸邊不過三五里遠,大多都是灘涂。他們有的是黃河水用,不用擔心洛水沒水了會如何。」
王曾去年分司西京,雖然以他的身份不管具體事務,但治下的大致地理還是能夠弄清楚。沙口鎮是河南府與孟州的交界處,又是洛水入黃河的地方,王曾還是有印象的。做過洛陽的長官,如果任由王沿如此胡說,傳出去王曾是會鬧笑話的。
徐平聽著也想笑,這個王沿是不是就沒把洛水走完,連入黃河的地方離著沙口鎮只有幾步遠都不知道,在朝堂上鬧這種笑話。忍笑轉頭對一邊愣著發呆的柳植道:「起居,王副使的話都要記下來,條縷分明,一會才好理論分說。」
柳植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,把王沿的話在黑板上寫了下來。
別說,柳植的這一筆字還真是可以,雖然是用習慣了毛筆的,突然間換上粉筆有些不習慣,稍微調整一下還是寫得非常漂亮。
柳植這個小官在殿裡顯得非常顯眼,別人身上的官服都是非紫即朱,就他一身青袍。這官有個綽號,叫作「一點青」,說的就是這個尷尬勁。
王沿偷眼看眾人,趙禎和呂夷簡、王曾兩人面上明顯露出了失望之色,其他人更是有的帶著嗤笑,徐平則是一臉輕鬆。
王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轉身向著王曾捧笏深施一禮:「相公教訓得是,是王沿說得不明白,讓人誤會了。下官想說的,並不是洛水沒了他們沒有水用,而是洛水一旦來水少了,他們那些地方還能住人嗎?」
聽了這話,徐平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,王沿的這句話,才是說到點子上了。看來王沿今天還真是精心準備了,連話怎麼說都經過了仔細編排。
王曾出乎意料:「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麼,說來聽聽。」
王沿朗聲道:「下官的意是,沙口以下,之所以還住著那麼多百姓,就是因為有洛河的水沖抵黃河水道。洛河水清,入黃河之後便把黃河來水向北頂,所以洛河入口的地方泥沙不致淤積,甚至在黃河中形成了沙洲來抵擋洛水的水勢。如果洛河的水量一旦少了,黃河水道必然南迫,河道中沙洲愈發泥沙沉積變大。這樣一來,洛水入口自然會向南縮,黃河水道成南滾之勢。不知下官說的,對也不對?」
王曾沉默了一會,點了點頭:「不錯,確實是有道理。」
見趙禎和一眾大臣的面色都變了,王沿心中大大出了一口氣。不要真當自己是草包,好歹也是當了多少年的地方官,見慣多少場面,怎麼會說出沒腦子的話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