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成例就像一張大網,慢慢形成一個繭子,裡面的人在作繭自縛。
樞密院為什麼這次這麼狼狽?就是因為傳下來的成例就是這樣做事的,進了那個衙門,就必須按那些成例做事,不然從你身邊那個跑腿的開始,你什麼也做不成。樞密院掌全國軍政,可以要求大宋境內自己所有的下屬跟自己的這些成例配合起來,形成一個系統。在這個系統內,一切都看起來完美。無論是官還是吏,做起事情來都逍遙自在,借著對成例的熟悉,翻手為雲,覆手為雨。
可問題是,党項憑什麼按照你的這些成例來做事?
趙元昊每做一次試探,樞密院便翻翻成例,有了,照舊規矩辦;沒有,便就掩住耳朵捂住眼睛當沒看見沒聽見。好了,這次耳刮子打到臉上來,不能當沒事發生了。
然後從張士遜以下,都傻眼了。
一個有進取心的國家,那麼她下屬的機構,不管是官方的還是非官方的,都必然會有一種進取心,萬事操之在我,而不是只看著別人的臉色應對。
大宋發展到現在,已經是暮氣沉沉,沒有一絲一毫的進取心了。對於党項,不但不想著讓他更好的臣服,而只是能忍就忍,能讓就讓,只求不給自己惹麻煩而已。這樣的態度,不是擺明了讓人家來欺負你嗎!不然怎麼好意思?
徐平心裡暗暗搖頭,這不是哪一個官員的問題,而是整個系統的問題。這種事情解決起來非常麻煩,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,自己也只是能推一把就推一把。
三司其實也有同樣的問題,不過一是因為那是丁謂經營多年的衙門,丁謂倒台受到了很大的衝擊,傳統勢力被削弱。再一個,劉太公鬧出那一場事牽扯太大,實際上是把辦事的公吏換了一遍,徐平做起事情來才比較順利。
喝罷茶湯,等了沒有多久,呂夷簡和王曾帶著宋綬趕了進來,章得象留在政事堂當值,蔡齊依然在徐平中牟的莊園裡。
行禮如儀,賜了座,呂夷簡和王曾坐下之後,看了一眼殿中的氣氛,心情都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。他們已經聽說了楊景宗和喬大頭的事情,知道會找自己,一直等在政事堂里。現在進了殿,看起來比自己想的還嚴重。
趙禎讓張士遜把事情敘述了一遍,問呂夷簡:「中書認為,此事該如何處置?」
呂夷簡與王曾對視一眼,捧笏道:「稟陛下,此事必須要小心謹慎。如果處理得重了,難免引起党項元昊猜疑,西北不穩。如果過輕,又不足以讓党項謹守臣禮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