鴻溝對面,徐平停住腳步,指著另一邊的窖場對陳堯佐道:「相公,幾個月前我到這裡查看河道,那邊不遠處就有當地大戶私下設賭。機緣巧合,被我發現了,一股腦全都抓了起來。那處窖場裡不少做工的人也參賭,著實影響了不少人。當時因為窖在山裡,又太小了些,派人來管划不來,便讓他們自己管著燒造瓷器。沒想到,這次回來,聽李通判說起來,這些人自己管著,這窖倒紅火起來,還交了不少稅錢。」
第40章 炸山
陳堯佐看著溝對面,搖了搖頭:「徐龍圖,不是我說,這事情前些日子我聽說,便就覺得你做得有失允當。一些升斗小民,鼠目寸光之輩,哪裡知道好歹?你把窯口交給他們自己去管,他們會管出個什麼樣子?見利者忘義,開始沒有錢財到手,還一切好說,等到後邊這窯口賺了錢,必然會生出無數事端。我們在地方為官,以無事為上,你這樣做,是憑白挑起事情來。等著吧,後邊有孟州和河陰煩的事情呢。」
說完,陳堯佐看了看一邊的李參,連連搖頭。
徐平道:「財帛動人心,利在當前,人心確實就不像開始那麼齊了。所以這些窯社之類都是官督民辦,一切照規例來,不合規例的,全都解散就是。」
陳堯佐笑道:「世上的事若都是這般容易,早就天下太平了。我話說在這裡,這窯口辦下去,要麼就是州里縣裡有人做事不厭其煩,要麼就是出第二個,那什麼,童大郎。管事的公吏會不厭其煩?老夫為官幾十年,還真沒有見過。」
徐平與李參對視了一眼,沒有說話,默默地向前行去。
陳堯佐所說的對不對?自然是對的。徐平不同意的,只是那句在地方為官,以無事為上。總是消極避免事端,那還能做出什麼功績來?該平和的時候要平和,該多事的時候就要多事,必須根據實際情況,調整自己做事的原則。
只是這話說起來容易,做起來就千難萬難了。
這處窯社能夠存在多少年?二十年三十年?也許只有三年五年。徐平本來就是要推動商品經濟大潮的,這種與商品經濟背道而馳的生產性互助合作組織自然只能存在一時。會社有會社存在的意義,比如特別小,比如利潤微薄,但是一旦發展起來,利潤豐厚,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礎。這是客觀規律,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。
組織會社,本就是針對商品經濟大潮衝擊的緩衝措施,非長久之計,只要能夠起到該起的作用就行了。能夠讓會社消亡,說明商品經濟已經成熟,也就達到了目的。讓窮人和小生產者平安渡過這段過渡期,組織的會社就功德無量。
離開鴻溝,到了一到山石嶙峋的地方,徐平道:「相公,就是這裡了。你看這裡的山石外露,那邊離著河灘不遠,采出的大石可以順坡滑下去。」
陳堯佐左右看看,點點頭道:「好,就是這裡!那什麼火藥,拿來我看!」
徐平急忙一把陳堯佐:「火藥有毀天滅地之能,還是小心,相公遠遠看著就好!」
說完,示意跟在身後的魯芳,準備好藥炸山。
魯芳應諾,帶了幾個兵士,取了準備好的火藥包出來,遠遠地讓陳堯佐看。
陳堯佐不由皺起眉頭:「麻布包著,誰知道是個什麼東西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