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長官廳,徐平行禮畢,才對李迪道:「下官現在掌京西一路漕憲,巡查地方是職責所在,煩勞李相公,這幾天且辛苦一下。」
李迪道:「此是朝廷事務,你我分內之事,不需客套。我已經吩咐了錄事參軍和簽判一應人等,你儘管派人去做事就是。有什麼弄不清楚的,儘管問李參判。」
徐平應了,這才吩咐跟著自己的公吏,按照以前的常例,去清查孟州這一年來的政務刑獄錢糧之類。他們是多年在轉運司做事的,都清楚規矩。
等徐平忙完,李迪才道:「做事情都有常例,也不需要官長跟在一邊看。徐龍圖,請後衙看茶,我們安心坐等就是。」
徐平謝過,讓譚虎隨著公吏們一起過去,有什麼事情及時稟報自己,這才隨著李迪到了後衙的花園裡。
天聖年間有詔令,轉運使須在三天之內查完一州,即使有特殊的事情,在一個地方也最多呆五天,時間非常緊張。所謂監察,其實主要是針對各種公文帳簿,有了疑問,還是依賴地方自己寫申狀辨白。實在是說不清楚的,便調其他州縣的官員過來稽查,自己衙門裡並沒有專門的官員去調查,人力依賴的是地方上。
從職責上,州里的通判才對應的是轉運使,所以通判會經常地被調其他州,或是覆審案件,或是清查錢糧,總之就是轉運使在地方上的幫手。
徐平在邕州任通判五年,這些事情做得熟得不能再熟,並不因為剛上任顯得生疏。
在一株大桂花樹旁分賓主落座,公吏上了茶來,李迪請茶。
喝過了茶,李迪問了幾句徐平旅途是否平安之類的閒話,這才轉到正題:「龍圖,前些日子轉運使司行下文來,要各州報重定戶等的事,敢問是現在定的戶等不妥嗎?」
徐平道:「相公誤會了,不是現在定的戶等不妥,而是定戶等的標準要再商榷。」
「不知有哪些條文龍圖覺得不妥?明說出來,下邊州縣才好做事。」
徐平想了一會,看李迪沉著臉,斟酌了一會才道:「各地定戶等標準不一,總有一些不合時宜的地方。比如說吧,前些日子我們在西京城集議,賈提刑遲遲未到,便就是被路上的官司耽擱了。什麼官司最多呢?因為今年編閏年錄,一些鄉村大戶便立虛契把家裡的牛讓給下等戶,以求降戶等。事情過去,有人就把虛契作了實契,不想還牛了。」
李迪沉聲道:「這有什麼稀奇?小民奸滑,總是想著要鑽朝廷的空子。只要把事情查得明白,藏匿財產詭名子戶的重懲就是,又有什麼難辦的了?」
「相公,我們說起的不是如何懲治藏匿財產的人,不管怎麼分戶等,那種人都是不會少的,確實是查出來重懲就是。我們說的,像是牛這種役畜計入戶等,民間便就儘量不養牛。少了耕牛,耕田種地便就不方便。如此一來,不就違了朝廷的勸農之意?我現在帶著本路的勸農使,勸課一路農桑,不得不考慮這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