歇了一會,喝了口茶,王堯臣說起公事:「前兩天,汜水縣的張大有上了份書狀,說是縣裡人家立了學社,希望官方出面獎諭。書狀也行到漕司,雲行看了沒有?」
「最近事忙,很多公文都是楊副使在處置,你說的我倒是沒有看到。不過這到底是好事,官府獎諭是應該的,伯庸可以撥些錢下去,買些書送去也是好的。」
「那是自然,我已經安排下去,在西京城裡採買些書籍送過去。不過,損之的公文里說學社是鄉下人自己立的,只是教村里子弟讀書識幾個字,最好學些算學農事之類。我們送些子曰書雲過去,有些不對路,還要別想辦法。」
徐平聽了奇道:「怎麼,他們立學社不是讓子弟讀書考進士嗎?」
王堯臣笑著搖了搖頭:「河南府一年才中幾個進士?鄉下人家就是送子弟就學,也學不了幾年,一大便就回家幫著做活,怎麼會去想那些漫無邊際的事情。不過是最近京西路的百姓手裡有了點閒錢,尤其是汜水縣那裡新的水道修通,商賈往來,門路也多,讓子弟認些字多條出路罷了。真正要從事舉業的,那些村學怎麼教得來。」
徐平自然明白這個道理,只是沒想到百姓們會這麼實際,做事一點不浮躁。學社聽名字就知道,是受益的農戶湊錢設立,也是會社的一種,不過是公益事業而已。這個年代不可能普及教育,社會發展水平不允許,民間願意自己辦學,是好事,應該獎勵。
地方官非常重要的一項職責是勸諭百姓,在治下形成良好的道德風尚,民眾向學是項非常重要的指標。很多地方官上任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《勸諭文》,徐平當年在邕州,每年都會寫一篇,勸學就是其中重要的內容。不過那時候勸學還是以讀書中進士為主,沒想到可以推行實用的平民教育,現在百姓卻自己提了出來。
想了一會,徐平道:「算學和農事的書其實也有不少,我在京城的時候,便就編過好幾本。當時算學主要是教三司的官吏,有些不實用,過幾天閒下來找幾個人重新編過。農事的那幾本都還合適,算了,由轉運使司重新印了頒下去吧。」
「雲行在三司,算學我知之不多,農事卻著實做了不少實事。你的那幾本我也都看過來了,敘事清楚,簡單明白,也很實用,確實適合讓村學去教。」
徐平笑道:「我們同年進士,說起文章辭藻我是遠遠比不上你們幾個的,就強在種地上了。你們寫錦繡文章,我寫種地養馬,咱們是各展所長。」
不管怎麼學,駢四驪的文風徐平都學不到精髓,在文章上就相形見絀。歐陽修等人提倡的古文其實更適合徐平,只是這個時候還沒有形成風氣,官面文章也用不上,只能斷了詞臣這一條上進之路的念想。再者說了,古文要想寫得好,也要先把辭藻華麗的時文學精通,而後返璞歸真。想跳過這一步,讀起來總是不對味道的。
王堯臣作為狀元,文辭溫麗,典故精通,不是徐平這種半吊子可以比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