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王堯臣滿面春風,徐平笑著問道:「看你神清氣爽,想來沒鬧出大事。」
「怎麼沒有大事?大著呢!」王堯臣拍著石桌哈哈大笑,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,最後道:「說起來全靠雲行派了譚虎帶了醫局的人去,莫非你早已經想到了有人裝病?」
徐平笑著搖了搖頭:「我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,哪裡能夠想到那些?是因為天氣著實炎熱,分司官員里不少人的年紀也大了,有人中暑很平常。——本來我也沒有想到,是有人來跟我說起御史前的景況,說趕過去的孫通判病了,我才想起來。」
王堯臣點了點頭,心中雪亮。徐平必然懷疑今天的事情是孫沔一手策劃的,所以一有人提他生病,徐平立即就想到可能有人裝病,急忙派了人過去。懷疑歸懷疑,但沒有實際的證據,孫沔那種人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,徐平的性格不會把事情挑明,心裡有數就是了。
聊了今天遇到的事情,王堯臣道:「我在御史台那裡已經說了,從明天開始,便就由河南府會同河南和洛陽兩縣,一家一家清查這些分司官員的家財,一律按新法行事。雲行你覺得,這樣會不會逼他們太緊?」
「逼得緊是應該的,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,以後他們怎麼會把你放在眼裡?你的河南府通判可就不好當了。——不過話說回來,這些人到底是朝廷官員,互相牽扯,總有人能在朝廷里說得上話,過於逼迫也不太好。我看不如這樣,明天你先派錢莊的人,到這些人的家裡,主動上門讓他們把銅錢存入錢莊,就說是你交待的。你示了好,如果還有人不識抬舉,那就沒話說了。一是一二是二,讓公吏到他們家裡去查就是。」
「如此最好!給他們一個台階下,不識抬舉的,那隻好拿來試刀了!」
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呢,大熱天的折騰了王堯臣這一回,特別剛開始還真把他嚇了一跳,怎麼會輕易饒了這些人。剛好借這個機會,把錢入戶等的新法收嚴一些。
徐平把手裡的書放下,正色問王堯臣:「伯庸,分司官員如此處置自然允當。不過,昨天到那裡辦事的河南縣公吏,你打算怎麼發落?」
王堯臣面色一暗,搖了搖頭:「我還沒有想好,這事情有些棘手。」
迂腐歸迂腐,王堯臣可是一點也不傻,今天公吏們的態度,他自然知道必然是背後受了人指使,故意要把事情鬧大的。官員對公吏,如果只有一個兩個人,那麼給他穿小鞋也好,找個藉口發配沖軍甚至直接杖殺都不是不可以。但法不責眾,人多了就難辦了。
徐平嘆了口氣:「伯庸,我說一句話,你自己考慮。那些分司官員,受人指使也好,自己集合鬧事也罷,不過是對新法有疑慮,貪戀錢財,不算什麼大惡。過幾天懲處之後,只要幡然醒悟,都不是什麼大事。河南縣的公吏就不同了,那可是在你的治下,竟然受外人指使給你難堪,這要是不嚴懲,你的官可就不好當了。」
「我知道,正是知道才鬧不明白他們怎麼想的。河南縣是在我的治下,得罪了我,他們怎麼收場?昨天就是那些分司官員得逞,難道我就收拾不了他們了?他們有什麼倚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