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沔淡淡地道:「當時找童大來,不就是因為他是個外人,出了事能夠頂頭,牽連不到你身上嗎?當時怎麼想的,現在怎麼做就好了——」
童主管口裡發苦,一時語塞,在風裡站了好一會,才道:「話雖然是如此說,按照簽的各種文契也確實牽連不到我的頭上,可法不責重,這麼多人鬧起來——」
「什麼法不責重?你當國法是兒戲嗎!他們要告,儘管就讓他們告去,難道王拱辰還敢到留守司衙門來拿人?除非有真憑實據,不然,有我在,你儘管放寬心!」
童主管言不由衷的連連稱是,心裡卻只是叫苦。孫沔可以頂一句河南府讓他們一切依國法行事,童主管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奴僕身份,怎麼能說這種話?退一步說,就是河南府把狀子打回去,城裡的富豪權貴也饒不了自己。平時有人吹捧,那是別人看在孫沔的面子上,現在孫沔對自己犯下的事情避之惟恐不及,誰還會在意孫府一個奴僕?
有利可圖,走到哪裡都是救苦救難的神仙,到了現在,卻成了人人喊打的災星了。孫沔說是一切都會為童主管撐腰,可那也只是說說罷了。
風掠過樹梢,黃了的樹葉撲簌簌地掉下來,童主管只覺得前途一片灰暗。
王堯臣沒有再管童大郎的案子,而是交到了河南府的錄事參軍手裡,只是吩咐了他一句話,一切都按國法行事。至於牽扯到留守司通判孫沔,則要有真憑實據,該叫人來問話就問話,該拿人就拿人,只要不是拿孫沔自己就行。王堯臣自己的心思放在了運到洛陽城的棉花上面。現在運棉花的大車連綿不絕,紡紗織布的場務哪怕是日夜不停,也來不極消化那麼多棉花,貨場裡現在堆積如山,由此帶來了一系列問題。
這一天秋光明媚,徐平給王堯臣發個貼子,邀他到秀秀住的地方一起飲兩杯酒。這個季節正是秋天風景最好的時候,沒有時間出城遊玩,城裡聚一聚也是好的。
在衙門裡處理了一些公務,看看日上三竿,王堯臣帶著隨從繞到了秀秀住的宅子。
劉小乙忙裡忙外,正指揮著新招的僕人到處收拾。見到王堯臣來,急忙上前見禮,帶著進了院子,也不到房裡去,徑直帶到了不遠處菜園裡的池塘旁。
徐平迎上來互相敘禮,與王堯臣一起到了亭子裡,分賓主坐下,對他道:「這園子雖然荒涼了些,但別有一番趣味。你看,那邊有幾株柿樹,現在都紅了,倒也值得一觀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