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沔低著頭半天沒有說話,在徐平等得不耐煩的時候,他突然抬起頭道:「你作為京西路轉運使,憑什麼來管我留守司通判?再者說了,我又沒錯,難道不許上章自辨嗎?」
徐平看著孫沔,臉慢慢黑了下來,緩緩地道:「從一進來,我便跟你說了,我現在是代表朝廷處置你。不是轉運使,我是龍圖閣直學士,奉朝廷旨意做事。孫沔,你一個區區留守司通判,在哪一位龍圖之前還有位子給你!該說的我說了,該給你的面子我給了,不該給的我也給了。你既然給臉不要臉,那我便再無話可說!」
說完,徐平對遠處的公吏高聲喊道:「拿紙筆來!」
公吏應諾,飛快地取了筆墨來。到了跟前,見徐平面色鐵青,是從來沒見過的,心裡有些打顫,放下便就飛快地跑掉了。
拿起筆,徐平對孫沔道:「本來是想讓你去做武安州的通判,貶官數級,以為懲戒。可你怙惡不悛,毫無悔改之意,本官還在京官序列多有不妥。便就貶為幕職選人,權假攝武安州通判,以觀後效!」
一邊說著,一邊重填了孫沔的官告。之前徐平已經得到了授權,官告手續齊全,只是空著讓徐平填寫而已。此時填寫完畢,孫沔的一應官職就正式改為貶之後的了。
孫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幾句話之間,又貶了幾級,以前哪遇到過這種事情?他為官多年,不過一直都在地方任職,沒有進過朝堂,跋扈慣了。地方上的官員一般都沒有直接處置他們這些京朝官的權力,必須要到京城走一遍手續,這中間便就有上下其手的地方。除非得罪得狠了,一般不會鬧到動本官的程度。他卻忘了,徐平不僅僅是京西路的都轉運使,還是龍圖閣直學士,只要有朝廷授權,不會跟其他地方官員那樣束手束腳。
把官告重新改過,徐平扔到孫沔面前,沉聲道:「你現在出門,漕司門口有人員送你到邕諒路上任。回去收拾行禮,天黑之前出西京城!」
孫沔傻愣愣地看看面前的官告,又看看徐平,直覺得做夢一樣,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。地方官做得久了,習慣了官員之間來來去去扯皮,真正朝廷大臣處置這些事情的節奏還真是不適應。以前就是有官員再看不順眼,哪能幹淨利落地說貶就貶了。
徐平官廳里的人都感覺到了這裡氣氛不正常,一個一個繞著牆邊,遠遠躲開。平時再是笑嘻嘻地好說話,直擺起譜來,現在洛陽城裡也只有一個李若谷比徐平地位高一點點。
見孫沔在那裡愣著,一動不動,徐平沉聲道:「譚虎,送孫沔出轉運使司!門外有京城來的人,你把孫沔交給他們,告訴他們天黑之前必須出西京城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