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身高聲喚了譚虎進來,徐平對他道:「你與黃金彪是老相識,帶著他還有這位高麗來的客人在西京城裡轉一轉。有什麼好吃的,好玩的,都帶著他們吃一吃,看一看。」
譚虎叉手應諾,一邊的黃金彪喜笑顏開。這麼多年,還是當年邕州的老兄弟分外讓人覺得親熱。有譚虎在,自己在西京城的日子就不寂寞了。
送走了黃金彪和王文,徐平才問楊告:「看你臉色,是出了不好的事情。說吧,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,讓你今天如此失態。」
楊告看著黃金彪幾人離去的背影,直到都走出門去,才對徐平道:「都漕,留守司替西京城的分司官員出頭,領頭聯名他們一起上奏章,說你在京西路強推錢莊新政,不顧百姓生死,致分司官員多傾家破產。奏章上去,在朝廷里引起軒然大波!」
聽了這話,徐平不由皺起眉頭:「這不還是說的童大郎的那件事情嗎?都過去多少日子了,布告早已經貼遍河南府,是他們自己貪心,怨得了哪個?怎麼現在鬧出事來?」
楊告道:「此事我們都被蒙在了鼓裡,我也是聽從京城裡來的人講起才知道。說是前翰林學士錢易之子錢明逸因赴錢惟演喪事,不憤錢家在童大郎一案里損失大量錢財,鬧得現在家計困難,到西京留守李若谷那裡哭訴。李若谷念錢明逸身份不比別人,不好怠慢,組織了一眾分司官員,聯名上奏章歷數轉運使司的不是,錢莊新政如何是惡法——」
「錢明逸,是不是錢易的兒子?」
「不錯,正是因為他的身份非比尋常,才引起這麼大的事端!」
吳越錢家是舉國內附,入宋後之後一直得到重用,跟南唐、南漢這些被軍隊攻下來的地方不同。錢昆和錢易是吳越倒數第二任國王錢倧的兒子,入宋之後錢家都被大用,惟獨餘下了他們兄弟二人。這兄弟自己也爭氣,都在真宗年間考中進士。弟弟錢易尤其文才突出,十七歲殿試時因為交卷過早,被認為輕浮而未中進士。到了咸平二年,再次參加殿試的時候,又覺得自己第二名是因為主考官不公,本當是狀元之才而告御狀,因為言辭對朝政多有譏諷,惹惱了真宗,被降到第三名。天聖三年做到翰林學士,不久去世。
不說錢家吳越王族的身份,單單父親是前翰林學士,從伯父是錢惟演這位前宰執,這位錢明逸的身份就不比尋常。他現在還沒有出身,是恩蔭為官,但李若谷也不能輕視。
但再怎麼重視,李若谷都應該先跟徐平商量,這樣直接用留守司的名義上書,還是數落轉運使司的不是,那就擺明是要與徐平作對了。徐平剛到的時候,李若谷也曾經因為一山不容二虎而鬧了點小彆扭,但很快就過去了。最主要的是因為兒子,擔心跟徐平作對影響了李淑的仕途,這一點徐平事後也有了解。現在又跳出來,徐平的第一反應,就是只怕還是跟他的兒子知制誥李淑有關。李若谷自己,已到風燭殘年,不會管這些事情了。
想了一會,徐平才道:「翰林錢易的兒子,現在還只是少年人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