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買地我給出的錢是不多,但也把日進斗金的白糖鋪子給了三司,就連如何讓糖變白的方子都獻了出去。那個時候可沒有蔗糖務,那一間白糖鋪子,兩位相公知道一年能賺到多少錢嗎?這處廢淳澤監歸我家十年了,這十年賺的錢,還比不上白糖鋪子一年!」
聽了徐平的話,李迪和陳堯佐兩人一起笑了起來,倒是把徐家當年的白糖鋪子給忘記了。有了蔗糖務,那處白糖鋪子早已經廢棄,現在成了三司鋪子的一部分。當年的白糖可是奢侈品,利潤高得嚇人,哪裡是田莊土裡刨食賺的錢能比的。徐平建田莊,最大的原因不是利潤有多高,而是長遠,可以傳之子孫,而且不那麼顯眼。
正在說著閒話的時候,譚虎來報,外面高大全帶著兩人求見。
徐平吩咐譚虎把人帶進來,對李迪和陳堯道:「這個高大全原來是我這處莊上的一個莊客,天聖五年我進士及第之後,除了邕州通判,他跟著我一起去了嶺南。與交趾作戰,他出力甚多,頗立了些軍功。回來後補入禁軍,現在殿前司做個軍虞侯。」
陳堯佐道:「這名字我聽過。當年交趾之戰,事情慢慢傳到中原,聽說帶兵衝鋒陷陣的除了桑懌,再就是一個高大全,一個張榮。那兩人都留在嶺南,惟有高大全回京了。」
李迪也道:「經過戰陣,有過軍功的武將與他人不同,我們也見上一見。」
不一刻,譚虎帶了高大全三人進來,到跟前向李迪、陳堯佐和徐平三人唱諾。
行過禮,高大全指著身邊一個三十多歲的白面大漢道:「這位是楊文廣,與末將在軍里分屬同僚,今日一起出來飲酒。他是名將之後,父親是保州防禦楊延昭。」
徐平「哦」了一聲,倒是沒想到今天遇到一個前世大名鼎鼎的人物。不過前世聽到的楊文廣的故事都是演義中的,真正歷史上是個什麼樣子,現在想想竟然是一無所知。依著演義中寇準、八賢王這些人跟自己見到的真人的差別,只怕真正的楊文廣跟演義中的形象也不沾邊。最少他爹是六郎楊延昭,楊延昭還是楊業的長子,並沒有楊宗保這個人,更加沒有穆桂英,光身世就已經天差地遠了。而且現在徐平清楚,楊家並不是將門,認真說起來,他們家的人還一直都是被真正的將門排擠的,或明或暗的打壓更是伴隨一生。
演義中的將門,真正跟歷史沾邊的只有佘太君的那個折家,從唐朝至現在,歷代鎮守府州,類似於藩鎮。至於演義中最喜歡講的楊家、呼家,是算不上將門的。
禁軍中確實是有將門的,而且分兩種。
一種是如曹瑋的曹家,王德用的王家,以及夏家等等這些,世代為將,子孫故舊遍布三衙。這種將門中雖然也有曹家這樣祖輩跟隨太祖征戰起家,名將輩出的,但絕大多數都是起於太宗和真宗藩邸,打仗不行,好處惟有一個忠心好控制。這一種將門是真正的當權派,三衙中的關鍵職位基本被他們和外戚霸占。
另外一種將門便就如府州折家,源遠流長,大多是從唐朝和五代傳下來,本來就是那個時候的小藩鎮,而且有異族背景,位於邊地。入宋之後,他們在當地依然享有特權,治地的主官家裡世襲,介於羈縻州縣和正常州縣之間。這種將門出來的人也經常進入禁軍參戰,但是永遠不可以為管軍大將,不可以主三衙,不能夠真正掌軍權。